秋日的海风带着刺骨的咸腥味,呼啸着卷过港湾。
十五艘新造的海船,如同十五头蛰伏的巨兽,整齐地停靠在深水码头边。
它们体型庞大,船身由坚固的硬木构成,刷着桐油和黑漆,在阴沉的天色下泛着沉稳厚重的光泽。
高高的桅杆林立,粗大的缆绳如同巨蟒般盘绕在绞盘上,巨大的船帆尚未升起,整齐地卷束着。
码头上,人潮涌动,喧嚣震天!
数百名水手、力夫如同工蚁般穿梭不息。
沉重的木箱、鼓胀的麻袋、成捆的缆绳和备用帆布,通过长长的跳板,被源源不断地运送进各艘船的底舱。
监工们挥舞着令旗,声嘶力竭地吆喝着,指挥着装卸的秩序。
“小心!那箱是火器!轻拿轻放!”
“淡水上齐了没?‘破浪号’!说的就是你舱!再检查一遍水柜!”
“备用桨!所有备用桨必须固定牢固!”
港口一侧最大的船坞旁,临时搭建的工棚里,铁老丈正带着他手下最得力的几个工匠,围着“领航号”这艘最大的旗舰,做最后的检查。
老丈头发花白,背也有些佝偻了,但精神矍铄,布满老茧的手在船体关键部位一寸寸地抚过,敲敲打打,耳朵几乎贴在木头上倾听回响。
他脸色涨红,嘴唇微微哆嗦着,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难以抑制的激动。
“好!好哇!”
他喃喃自语,声音抖得厉害!
“这龙骨,这榫卯,吃水线…都妥了!妥了!比老夫预想的还要好!”
旁边一个年轻工匠扶着他,生怕他激动过度。
这些船,每一根龙骨,每一块船板,都浸透了他和手下工匠们的心血。
看着它们巍然屹立,即将远航万里,铁老丈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在胸腔里冲撞,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打起了摆子。
“铁老,王掌柜他们到了!”
有人跑进来喊道。
铁老丈猛地回神,深吸几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哑着嗓子道:“走!迎迎去!”
王玄策、张翰、赵文远带着一小队人,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港口。
“铁老!辛苦!”
王玄策用力握住老丈粗糙的手。
“不辛苦!不辛苦!”
铁老丈声音依旧发颤,指着港口。
“王掌柜,您看,都准备好了!”
“就等您一声令下!”
“老头子…老头子这辈子值了!”
说着,眼眶竟有些湿润。
王玄策也被这情绪感染,重重点头道:“好!铁老功不可没!”
他转头对张翰和赵文远道:“按原计划,分头上船!”
“张翰,你带技术组,最后确认所有航行仪器、海图室、通讯焰火!”
“文远,你带后勤组,再点一遍所有物资舱,特别是淡水和药品!”
“我去领航号!”
“半炷香后,各船主事向我报告!”
众人轰然应诺,立刻分头行动,奔向各自负责的船只。
王玄策则带着的几名助手,登上了最为高大的“领航号”。
船上,犬上御田锹和他的几个心腹倭人武士,早已被安置在一个单独的舱室内。
看到王玄策登船,犬上御田锹透过舷窗望来,眼神复杂,有期盼,有忐忑,更深处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王玄策只是朝他略一点头,便径直走向了舰桥。
时间在紧张的复检中飞快流逝。
各船的报告陆续传来,都是准备就绪。
港口的风似乎更急了,卷动着船帆猎猎作响。
就在王玄策站在“领航号”舰桥,最后一次审视手中的《东瀛海路志》时,一个负责了望的水手突然指着港口入口的方向,激动地大喊道:“王掌柜!快看!是…是东家来了!”
王玄策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港口入口处,几骑快马疾驰而来,当先一人,正是柳叶!
他依旧是一身利落的靛青长衫,外罩一件挡风的深色披风,神色平静。
薛礼和褚彦甫一左一右紧随其后。
王玄策的心,在那一刻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随即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填满。
他几乎是冲下舰桥,快步来到船舷边。
柳叶一行在码头上勒住马。
他抬头,目光扫过港口列阵的十五艘巨舰,最后落在“领航号”船头的王玄策身上,微微颔首。
早有眼疾手快的管事,搬来了一个简易的木台放在码头空地上。
柳叶翻身下马,在薛礼和褚彦甫的护卫下,缓步登了上去。
港口上忙碌的人群,无论是竹叶轩的部属、船厂的工匠,还是即将登船的水手,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到那个身影上。
喧嚣的港口,竟在刹那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海风的呼啸和船帆拍打的声响。
柳叶环视全场,目光沉稳。
他没有长篇大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诸位!”
“数月筹备,心血浇铸,尽在此刻!”
“十五艘船,承载的不仅是货物与人,更是我竹叶轩海外规划的首航,是探路,亦是开路!”
“此去倭国,风涛险恶,前路未卜,但路总是走出来的!”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张或激动、或紧张、或坚毅的脸庞。
“记住!扬帆,是为了归来!你们的背后,是整个竹叶轩,是整个大唐帝国!”
“望诸君,同心戮力,谨记航程要诀,胆大心细,遇事不慌,守望相助!”
“现在,吉时已到!”
柳叶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鸣号!起锚!升帆!”
“启航!”
呜——
低沉而浑厚的号角声,瞬间撕裂了港口的宁静,在群山与大海间回荡!
早已准备就绪的各船水手闻令而动,爆发出震天的呼喝!
“起锚!”
“升帆!”
巨大的铁锚被绞盘缓缓拉起,带起浑浊的海水和哗啦啦的锁链声。
粗壮的缆绳从码头桩上解开。
一面面巨大的硬帆,在水手们整齐有力的号子声中,沿着高耸的桅杆,哗啦啦地次第升起!
狂风立刻灌满了船帆,发出沉闷而充满力量的鼓胀声!
“领航号”率先缓缓驶离码头,船头破开湛蓝色的海水。
紧接着,“破浪号”、“追风号”、“海鹞号”…一艘接一艘的巨舰,如同苏醒的巨鲸,缓缓调转船头,依次驶出港湾的怀抱。
王玄策站在“领航号”的船头,海风扑面,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咸腥。
他回过头,望着码头上那个依旧伫立在木台上的身影,用力地抱拳一礼!
在他身后,张翰、赵文远以及所有能望见码头的船员,都肃然行礼。
十五艘海船,鼓荡着风帆,在低沉而持续的号角余音中,排成一条壮观的队列,迎着苍茫浩瀚的渤海深处,浩荡而去。
船帆在铅灰色的天空下,连成一片移动的云,渐渐融入海天相接的迷蒙之中。
码头上,铁老丈老泪纵横,被徒弟搀扶着,还在拼命挥手。
褚彦甫站在柳叶身后,望着远去的船队,心潮澎湃。
薛礼则警惕地护卫在侧。
柳叶一直伫立在木台上,目送着船队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
寒风卷起他的披风下摆,猎猎作响。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无波,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映着波涛翻涌的大海,仿佛也燃烧着一簇不为人知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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