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五年(622年)十一月,林士弘政权的覆灭标志着大唐完成了对江南的最后统一。然而就在洪州总管的捷报传向长安之时,来自山东的急报却如冬日冰刺扎进了太极殿,淮阳王李道玄全军覆没的噩耗,让刚刚因平定南方而稍缓的朝堂,再度陷入了更深的焦虑。
寒风吹过潼关,将南北两场战事的硝烟揉作一团。南方大捷的凯歌尚未谱就,北方的败报已如雪片般飞入兵部。洺州总管弃城而逃,沧州刺史临阵脱逃,齐王元吉畏敌不前,当林士弘的楚旗在安成山洞轰然倒塌时,刘黑闼的叛旗却已在河北大地卷土重来。
此刻的长安城内,凯旋的号角与告急的钟声奇异地交织。在南方战场高奏凯歌的映衬下,北方战局的溃败显得格外刺目。这场胜利与失败并存的诡异局面,仿佛在预示着“外患虽平,内忧方炽”,深宫之中,一场关乎帝国命运的暗涌,正在权力的深渊里悄然翻腾。
洺水河畔,淮阳王李道玄战死的消息随着凛冽的北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山东大地。
“王爷……败了?”洺州城头上,守军望着远方溃逃的败兵,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城下,逃难的百姓扶老携幼,哭喊声震天动地。不知是谁第一个扔下兵器,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洺州总管府内,庐江王李瑗焦躁地踱步,手中的战报已被揉得不成样子。
李瑗是唐高祖李渊的堂侄。他的父亲李哲是隋朝的上柱国,而李哲正是李渊叔叔的儿子。这层血缘关系是他在唐朝初年被重用的根本原因。早年间,李渊在太原起兵后,李瑗便前往投奔,被任命为 刑部侍郎。随着唐朝统一战争的进行,李渊大量任用宗室子弟出镇地方,李瑗也因此获得了独当一面的机会。
在李唐平定窦建德、刘黑闼的进程中,原属窦建德根据地的河北洺州(今河北永年东南)成为军事重镇。武德四年(621年),李瑗被任命为 洺州总管,负责镇抚这一战略要地。这充分说明了李渊对他的信任。
几日前,淮阳王李道玄率军与刘黑闼激战。李瑗当时作为地方最高长官,其驻地是李道玄大军的重要后方。然而,他与李道玄的关系 “素不相能” ,即一向不和。李道玄在与刘黑闼的战斗中,因副将史万宝按兵不动而孤军奋战,最终兵败殉国,年仅十九岁。虽然直接责任人是史万宝,但作为近在咫尺、总管后方军政的李瑗,负有见死不救或协调不力的责任。他与李道玄的不和,使得朝野上下将他的不作为与这场悲剧联系起来。
李道玄的战死,暴露了河北唐军将领内部不和的严重问题。李渊对此极为震怒和痛心。事后回顾,李瑗在洺州总管任上,显然未能有效整合力量、支援前线。他的军事才能和协调能力受到了朝廷的严重质疑。
“总管,叛军距城已不足三十里!”此刻,斥候浑身是血地跪倒在地。
李瑗猛地站定,脸色惨白:“李道玄的三万精锐都败了,我们这五千守军如何抵挡?”
幕僚急谏:“王爷!洺州乃河北重镇,岂可不战而弃?”
“住口!”李瑗一把推开案几,“本王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但若全军覆没,谁去向朝廷报信?”他环视众将,声音颤抖,“传令……弃城!”
是夜,洺州城门洞开。李瑗带着亲信仓皇西逃,马蹄声惊醒了整座城池。望着主帅远去的背影,守军士卒纷纷脱下甲胄,四散逃亡。
十一月的河北大地,寒风格外凛冽,就在洺州易主的同一天,沧州城头也燃起了告急的烽火。这座位于永济渠畔、掌控河北漕运与盐业的重镇,此刻正被刘黑闼的叛军团团围困。刺史程大买站在城楼上,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叛军,双手止不住地发抖。
程大买早年追随李渊晋阳起兵,凭借此资历,得以出任沧州刺史,此刻他正死死攥着冰凉的城墙垛口,那曾经在酒宴上夸夸其谈的嘴唇,正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使君,”身披染血札甲的副将快步登上城楼,声音嘶哑却依然保持着军人的镇定,“城中尚有精兵三千,粮草足以支撑半月。只要我等……”
“支撑?拿什么支撑!”程大买猛地转过身,粗暴地打断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与绝望。他指向城外那杆最为显眼的“刘”字大纛,声音因激动而变得尖利:“你睁开眼看看!连淮阳王那样的宗室名将、陛下亲封的河北道行军总管都战死了!而且,我们的大总管、庐江王李瑗都已不战而逃,我们这几千人马,困守孤城,难道不是以卵击石吗?!”
副将欲张口继续劝战,嘴已半张、尚未发声,便被程大买一把揪住副将的胸甲,压低了声音,热气喷在脸上:“李道玄兵败下博,尸骨未寒!我们在此死守,除了给这沧州城多添几千具枯骨,还能有什么下场?!”
副将看着这位昔日在上司面前唯唯诺诺、只知保全自身的刺史,眼神由最初的惊愕逐渐转为鄙夷与冰冷,他沉默地挣脱开程大买的手,不再言语。
当夜,刺史府内灯火通明,人影憧憧,却非商议守城之策,而是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忙碌与恐慌。
十一月廿四,拂晓,浓重的晨雾如同惨白的裹尸布,笼罩着沧州城。紧闭的西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悄然开启了一道缝隙。程大买身着便装,在家丁亲兵的簇拥下,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黑暗中沉寂的城楼,随即头也不回地打马冲入雾中,将一城的军民与职责彻底抛弃身后。
待到天色大亮,守城军民发现刺史早已不知所踪,军心瞬间瓦解。消息如同瘟疫般沿着驿道传开,沿途州县闻风丧胆,纷纷开城纳降。刘黑闼的叛军几乎兵不血刃,便在凛冬将至之际,再度席卷了河北的大片失地。而程大买这个名字,也从此被钉在了大唐开国史的耻辱柱上。
河北战场,形势急转直下。当沧州陷落的消息传来时,齐王李元吉亲率的三万大军,正驻扎在邢州(治所在今河北邢台)这个控制太行山东麓通道的战略要地。
中军大帐内,炭火盆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李元吉身披紫貂大氅,双手撑在军事沙盘边缘,死死盯着代表刘黑闼叛军的红色小旗已呈蔓延之势。这个年方二十、面容英武却带着几分戾气的亲王,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殿下!”行军总管史万宝跨步出列,这位曾在洛阳之战中立下战功的老将声音沉痛,“沧州既失,叛军兵锋正盛。我军当立即拔营,驰援南线,若待刘黑闼完全控制漕运,则大势去矣!”
“驰援?你这是要带着将士们去送死吗?”李元吉猛地直起身,一掌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令箭筒叮当作响。他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惶恐,随即被强装的暴戾所掩盖:“刘黑闼新破李道玄,气势正盛!此时出战,岂不正中其下怀?”
他环视帐中诸将,目光所及之处,将领们无不低头避让。这些久经沙场的将领心中明白,此刻按兵不动无异于坐视河北全境沦陷,却无人敢再触怒这位以任性残暴着称的亲王。
李元吉拂袖走到帐门前,掀开厚重的毛毡。阴沉的天空压得很低,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雪。他望着南方,心中暗忖:“大哥离京时再三嘱咐,要我监视二哥在军中的势力,寻机削弱秦王系将领……可没让我把自个儿的性命搭进这烂泥潭里。”
他想起太子李建成临别时意味深长的眼神,又想起李世民麾下那些如狼似虎的玄甲骑兵,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比起战场上的胜负,他更关心长安城内的权力棋局。
“传令各营,”李元吉转身,声音冰冷,“深沟高垒,严加戒备,无本王将令,擅自出战者——斩!”
这道命令如同凛冬的寒风,瞬间冻结了唐军最后的战机。而在百里之外,刘黑闼的叛军正如燎原野火,在齐王大军的有意纵容下,肆意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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