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念及李国清是外县的，无论如何对叔叔没什么影响，就心无顾忌地说：“开沙场啊，如果国土资源局和环保局没过硬的关系，想都别想。能不能开采，影不影响环保，那是没个准的，人家说行就行，说不行就不行。我叔叔托了好多人，找了好多关系才把事儿办成，听我叔叔说送礼花了不少钱，还不让说出去呢！”说完左右看了看。
“哦……那真是太厉害了，咱小老百姓就是送礼，人家还不敢要呢。”李国清的语气里充满了崇拜。
“那可不是！够不上关系，送礼？谁敢要你的啊？”
李国清聊天的时候，留心到运沙车来来去去地跑个不停，看得出生意很好。他和老头又闲扯了一会儿，说去下一个沙场找，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李国清有些沮丧。活这么大，他的能耐只限于生产队长。他能说上话的官只有村支书。很显然，他是一杯水，开沙场是一个池塘，他没那么大能量。
而李涛和刘中义长年在外，家里肯定没什么关系。看来这条路不好走。
对于沙场这块儿，李国清知道，这是村里的地盘，不管谁做，都得给场地费的。1500万的产值，村里有头脑的人肯定能算出来，比如卢四海，比如电工杨川。
那么，村民们每家定然会分到一笔不小的钱。这是好事，李国清由衷地希望村民们有收入。他只要一看见村民们高兴，他就高兴。他生下地后，母亲没奶水，村里凡是有奶的，他都吃过。他母亲说他是吃百家奶长大的。
老队长卢宏志对他也有救命之恩。卢宏志曾把他从水里救上来，他再多喝一口水可能就没命了。他很欣赏刘中义在12岁头上救过小孩子的命，他有切身体会，救人一命，就是那个人一辈子的恩人。
他是迫切地希望能把沙场开起来。他这次更希望村民们能共同投资，一起发财。这个想法他还得和李涛和刘中义沟通。他俩今年的桃园每人赚了100万，明年只会更好。再说，桃园还可以扩大经营。沙场这块儿，只要村民愿意，他支持共同投资。
但老头的话让他感到困难重重，希望渺茫。
忽地，他耳畔想起一个声音：“探测沙场，承包沙场。”接着，一个面包车缓缓驶过，声音来自车顶上的一个喇叭。
李国清发现车身也喷着“探测沙场承包沙场”字样。他一阵狂喜，真是想啥来啥。他加大油门，超了车，把车拦停了，意欲问个仔细。
一问，还真问出个子丑寅卯来。这车是外县过来的，专门用来打广告的，针对沙场勘探和承包经营。车上一个司机一个师傅。师傅说，半数沙场开采得差不多了，得积极开辟新场地，还有好多房没盖呢。
勘探后如果能开采，收费3000块，不能开采不收费；勘探并承包，勘探费就不收。李国清问，30亩面积，如果承包得多少钱？对方说，那得先看现场，看场地有多少产值。
李国清问，勘探简单吗？对方指着面包车里的工具说，看见没？背包式勘探机，可方便了，地质工作者背着它勘探岩层呢，才几十斤重，可以钻30米深呢。沙场很软，好弄多了。主要是探探一圈边角的深度，中间再抽查几个地方就行了。
李国清又问，开沙场，你们关系很到位喽？对方笑笑，没有精钢钻不揽瓷器活，那还用说！他留下了对方的电话号码，说，你等我电话。
回去后，李国清把暗访的结果说给了李涛和刘中义，然后说出了先让全村人共同投资的想法。
刘中义说：“老表，我理解你，也支持你。你作为队长，先问村里是必须的程序，如果集体没人干，村里再没个人干，李涛和我再说话。咱不能抢这个生意。”
李涛也点点头。
李国清说：“你俩能理解就好。我是怕你俩有私心。”
“如果每家出钱多的话，还不定他们干不干呢。投资沙场可不是百儿八十万的事。先弄清投资得多少钱再说吧。”李涛说。
刘中义对李国清说：“老表，咱现在要走的第一步是摸清相关情况，知道产值多少，再弄清场地费多少，才能给村民开会。”
“你是说先勘测？”李涛问。
“没错。”刘中义说，“村民干不干，勘测费不就是3000块钱嘛。干，这3000块属于集体的，不干，咱掏。如果开不了沙场，咱就算赌博输了呗。”
李国清说，有理有理，我通知那勘测的明天来。
刘中义问李国清，村里的卢四海当了这么多年包工头，天天和沙呀砖呀打交道，对沙场该有一定了解吧？何不去找他问问？
李国清一听有理。说，等晚上他回来了我去找他。又后悔上午没在沙场多问些问题。刘中义说，你不可能想得那么周到嘛。
李国清和卢四海详谈了关于沙场的构想后，问卢四海，如果沙场的产值是1500万，场地费得给多少？
卢四海眯了眯眼睛：“那块沙滩是30亩，这个我知道。能开沙场？我可从来没想过。河滩的沙是上游冲下来的，河水不急，也不深，含沙量有限，估计深不了多少，要不是冲积这么多年了，还不定能成得了沙滩。你们怎么能想到有6米深呢？我觉得那就是一片荒滩，就是以前的放牛场，没啥价值。”
李国清说：“他俩也就是那么一估，先按这个深度算吧，你谈谈看法。”
卢四海说：“这方面你问我还真问对了，我天天和沙打交道，沙场的事当然知道一些。我和一个拉沙的老板拉过呱，他说他的一个亲戚的沙场是承包别人的场地，沙场的产值是3000多万，场地费300万，也就是十分之一吧。”
“那，这么比，咱村的沙场如果值1500万，场地费怎么着也得个150万喽？”
“只多不少。”卢四海说，“这个价钱瞒不住的，现在都有手机，东一问西一问，很快问出来了。”
李国清说：“好，李涛和刘中义说，他俩先叫人勘测沙有多深，然后我再开会。我知道怎么说了。呃，我问你个问题。”
“你说。”
“如果村民不干，李涛和刘中义干，你愿意入股不？”
卢四海愣了一下，显然觉得意外：“老表，你这是啥意思，我不明白。”
“听人家说，你没投资桃园后悔了，是不是？”
卢四海面有愧色：“是嘞，我当初太保守了，今年桃园大赚，我真佩服他俩。”
“所以嘛，现在给你个机会，敢不敢干？”
“这次呀……”卢四海挠挠头，“你别说我胆小，我还真得考虑考虑。”
“有啥情况，说来听听。”
卢四海说，在广州打工的儿子上个月告诉他，目前的房地产严重过剩，国家在压缩开发。广州的很多沙场在关停状态，农村里可能政策松些，但也要警惕。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还是你消息灵通。这么说，你暂时不考虑喽？”
卢四海沉吟片刻，说，我先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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