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就是教委主任，怎么了？我都说了，一个当老师的，不好好教书育人，非要下海经商，是赚了几个钱没错，谁知道他那些钱怎么来的，来路正不正？”宋晴不耐烦地说道。
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宋晴对自己父亲的不屑，一般家庭，当女儿的哪有这么说自己父亲的，看来，因为宋瑶的事，她这个当姐姐的是彻底跟宋儒生撕破了脸皮。
“晴晴，别这么说宋叔，好歹是你爸爸。”叶晓静扯了扯她的袖子，提醒道。
“她算个什么爸爸！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负了，连个屁都不敢放，还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位子？晓静你告诉我，他还有个当爹的样子吗？如果换成你，你会怎么做？”
宋晴说着，气得眼中泛起了泪花。
叶寒赶紧抽了两张抽纸，帮她擦了擦眼角，尴尬说道：
“我们今天……要不还是别聊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吧。”
但是，方铎把宋晴请来的目的，就是要从她嘴里打听宋儒生的事情，现在又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调查机会，于是他把话接过来，换了一种方式说道：
“晓静说的没错，总归是你的爸爸，别什么脏水都往他身上泼。”
这话说得很有艺术，表面上看起来，是劝她别总是诋毁自己的父亲，其实方铎是想知道，宋晴泼的那些脏水，到底有没有什么证据。
而且，像宋晴这样说话不过脑子的人，被这么一激，很容易说出来许多自己知道的秘密。
果然，宋晴的情绪刚刚缓和，又被激怒了，她瞪着方铎说道：
“我怎么泼脏水了？咱们都不是外人，我也没必要瞒着你们，宋儒生这种房地产开发商，有几个屁股干净的？这种人的钱，哪个不是官商勾结赚来的？
再说了，十年前，他好好的教委主任不当，突然辞职下海经商，如果没有背景，怎么能那么快成为临江市数一数二的人物？”
“你刚才说，他是什么时候辞职下海的？”方铎感到自己的神经被猛的拨了一下。
“十年前啊，你耳朵里塞驴毛了？这都听不清楚？”
如果是十五年前，五年前，八年前，这些时间方铎都不会在意，关键她说的是“十年前”。
这个时间，对于方铎来说，太敏感了。
“呃，知道了。”方铎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他当年为什么突然辞职下海吗？”
“这我哪知道啊大哥，当年我才十几岁。”
宋晴不屑地答道，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这个时候，叶寒的脸色已经变了，他虽然筷子还拿在手里，头也低着，但一直斜着眼睛用余光注视着方铎。
“那……你说他为了保住自己的位子，连女儿被人欺负了都不敢吭声，是有什么顾忌吗？而且他的钱来路不正，你也是他女儿，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又在挖坑。
但宋晴不知道，冷哼了一声道，“我……”
“方铎！”叶寒突然把筷子重重放在盘子上，发出当啷的声响，转头盯着方铎，说道：
“你今天请我们吃饭，恐怕不是为了给宋晴接风洗尘这么简单吧！”
叶寒平时见了谁都是一副微笑儒雅的样子，他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心里已经很愤怒了。
方铎的目光这才离开宋晴，头微微转向了叶寒那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叶寒也昂起头，盯着他看。
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对视着，谁都不说话。
一个知名心理医生，一个侦破过多起大要案的刑警，两人似乎都想看透对方的心理。
气氛僵在了那里，时间仿佛也停滞不前了。
宋晴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一拍桌子指着方铎说道：
“对啊！你喊我们吃个饭，跟审讯犯人似的，到底要干嘛？宋儒生犯罪了吗？他要真犯罪了你就去抓他，跟我这儿套什么话！”
恐怕今天在场的人里面，只有方铎心里清楚，他刚才做的，就是另外一种方式的审讯。
而审讯有个特点，就像曹刿说的那句话一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气氛不对了，再审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然而，此刻的方铎也敏感地察觉到，在座的人里面，还有一个人看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这个人就是叶寒。
而且他看出方铎的目的以后，表现出来的态度很耐人寻味。
作为一个男人，护自己的女朋友，这很正常，但按照叶寒平时的性格脾气，他今天的表现，有点过于激烈了。
好像是，方铎的话不是针对宋晴，也不是针对宋儒生，而是触及了他叶寒的某种利益。
方铎微微一笑，跟两人道了个歉，一桌人继续吃饭喝酒。
宋晴也是快人快语，被叶晓静一番劝慰之后，立刻就忘了刚才的事，豪爽地喝起酒来。
叶寒也回到了那个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形象。
一顿饭，就这么吃完了。
叶寒和宋晴离开以后，方铎走到落地窗前，想了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宋晴因为妹妹的事情，一提到自己的父亲就咬牙切齿，这很正常。
叶寒的表现倒让他感到很意外，这种意外，也算是一种收获。
方铎这才开始回想他当初去做心理评估的事，叶寒遇见宋晴，看似是巧合，是宋晴带着方铎去做心理评估，但后面发生的事情——他跟宋晴的相恋，相爱，似乎又隐藏着某种必然。
他现在还想不通这其中的联系，索性不再去想。
于是慢慢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对面冷冷清清的临江一中，感慨万千。
十年间，那里新盖了两栋教学楼，操场也全部换成了塑胶的，学生一茬一茬的换，有些当年的名师，也被大城市的好学校挖走了。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人：
宗道全，方铎当年的体育老师，那时候他四十多岁，已经是一中的老教师了。
他为人和善，不斤斤计较，对于职称什么的看得很淡，不喜欢跟别人争，喜欢跟自己的学生一起玩。
当年，除了徐雅清，宗道全是为数不多的，方铎能跟他说上两句话的老师。
现在他已经五十多岁了，不知道还在不在一中教书。
如果非要物色一个特情去摸排的话，不如去找一下宗道全，当年的事，他应该知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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