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铎把椅子朝她的位置挪了挪，贴着她坐着，用手抚摸着她的脑袋，心疼不已。
根据叶晓静的叙述，方铎判断得出来，那两声清脆的响声，是枪声。
而院门上那两个小孔，是子弹穿透的痕迹。
这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呀！
“知道我为什么愿意跟着你了吗？”
她抬头，眼圈通红，“因为你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有时候还很固执，很讨厌，但你就是能给我安全感。”
“知道了。”方铎轻拍她的脑袋。
她抹了一把眼泪，面容有些倔强，说:
“我其实是一个很缺乏安全感，而且没有主见的人。因为从小到大，我爸把我保护得很好，从不让我受一点委屈。
他给我创造的世界，就像一个童话王国一样。但是后来我才发现，就是习惯了这种生活，所以我害怕自己做决定，因为无论什么事，都有人替我做决定了。”
“额，你考警察，好像就是自己做的决定。”方铎反驳道。
“那是因为遇见了你！笨蛋！”她怒视着他，“知道吗？我以前没什么主见，对将来也没什么计划。
考警察之前，我一会儿想当律师，一会儿想当漫画家，有的时候还会想当老师，设计师，建筑师，连开个小超市都想过，就是没一样能坚持下来的。”
“看来，我这个笨蛋还是很有魅力的。”方铎憋笑插了一句。
“滚！”叶晓静瞪了他一眼，结果又把他的胳膊拉过来，双手拽住，好像生怕他突然跑掉一样，轻声说道:“你这人，最讨厌了，笨的时候讨厌，偶尔开句玩笑，也那么讨厌！”
“刨冰来喽！”
一个老大爷端着茶盘走过来喊道。
老大爷六十多岁的样子，脸上的皱纹很多，像是被岁月雕刻过一样，一道一道很分明，他衣服很旧，好在干干净净，让人看着舒服。
他看见两人亲密的样子，偷偷笑了笑，把刨冰放在桌上，说:
“这是本店的特色，杂果刨冰，喝下去透心凉，爽快得很！”
“谢谢！”叶晓静礼貌地回道。
可那大爷有些发愣，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也忘了离开。
方铎抬头，眼皮上翻，看着他，叶晓静感到周围冷冷的，看向方铎的时候，才发现他那冷峻的表情又回来了。
只见他从包里慢慢抽出一张照片，扬在空中，表情吊诡地问:
“是不是想起了这个女孩，和自己的儿子？”
“你，你们不是来喝刨冰机的，你们到底是谁？”
大爷这才回过神来，激动地问。
“我是警察。”方铎把照片放回包里，又拿出证件在他面前晃了晃，继续说道:
“以前是倪松的朋友。”
“谁啊！”刨冰摊那里传来一声喊。
“哦！是……”倪永强本来想说“是小松的朋友”，可又怕老伴伤心，于是突然改了口:
“是……警察。”
没想到，这更让他老伴起疑了，只见一个老妇人个子不高，拖着肥胖的身躯，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胳膊一用力，就把倪永强拽到一边，警惕地问方铎:
“警察来这里做什么？我是残疾人，有证的，城管都不管，你们警察来干什么？”
倪永强知道老伴脾气不好，怕出事，赶紧把话接过来:“他们，是为了小松的事来的。”
“为了小松的事？”
老妇人指了指旁边的地上，倪永强赶紧搬过来一张凳子，扶着她坐下。
“我儿子都死了十来年了，还有什么事？”她盯着方铎问。
“调查你儿子真正的死因！”方铎冷冷说了一句。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儿子被淹死了，水库赔了几万块钱，这么多年都没人管没人问，怎么现在又突然把这事翻出来，你说，他到底怎么死的？”
眼看矛盾就要激化，叶晓静立刻把话接过来，说道:
“是这样的，大娘，我们最近在调查其他案件的时候，发现和您儿子被淹死的事情有一些交叉，所以想找您来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老妇人脸色缓和了一些，问:
“我儿子跟老许的儿子一起死的，你们怎么不去找他了解？”
老妇人明显还是不太相信这两个警察，以为他们带有其他目的。
“我们已经找他了解过了，如果有需要的话，还会再去找他的，您现在方不方便，咱们聊聊？”叶晓静继续解释道。
“唉……”老妇人叹了口气，“有啥好聊的，小松投胎到我们这样没本事的父母家里，是他的命不好，说啥都没用！认命！”
老妇人扯了扯花白的头发，眼眶通红。
“这话怎么说啊？据我们了解，你们两口子三十多岁才生了倪松这个儿子，在当时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叶晓静问。
“是啊，我们两口子都是农民，三十多才生个儿子，那几年确实高兴，当宝贝一样养着，为了他能来城里念书，我们进城做小生意，卖小吃，可没想到，也害了孩子啊！”
老妇人悲伤地回忆过去，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孩子慢慢大了，我和他爹都惯着他，所以学习成绩也不好，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在家待着。
眼看着他同学上大学的上大学，没考上大学的，家里也找关系弄了个工作，所以小松就怪我们没本事，不能给他找个工作。
慢慢的，家里就待不住了，天天跟老许家那小子一起在社会上瞎混，没钱了就从家里拿，我和他爹也不敢说他，唉！要是能有点关系，给他找份工作，让他有事做，可能他也不会死了。”
老伴自责地诉说着过去，倪永强坐在旁边的石墩上，抓着她的手，无声地劝慰着她。
“大娘，这不怪你，当父母的，哪能都有那个本事给孩子找到工作。”叶晓静劝道，又接着问:
“当时倪松也成年了，就没谈个女朋友带回来给您二老看看吗？”
“咋没有！”
倪永强突然开口了，“那段时间，天天带那个女孩回来吃饭，到了晚上那女孩也不说走，最后还是我跟他妈给赶走的。”
“儿子谈女朋友了，你们应该高兴啊，为什么还要赶她走呢？”叶晓静问。
倪永强气得一跺脚:
“唉！你们是没见过那女的，流里流气的，就穿着一件小背心，一个短得不能再短的牛仔裤头，也就正好把屁股包起来，嘴上还穿了个铁环，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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