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慢着”，狗子突然伸手拦住了栓子还想要打的动作，俯身看着恨生秀气的面庞，眼神中渐渐地浮现出贪婪之色。
“既然都要死了，死前给本大爷快活快活”，说着，便出肮脏的手探向恨生的脸。
“大哥说的是，仔细一看，这小模样还真不错”，栓子瞬间意会大哥的意思，声音里有着无法掩饰的兴奋。
当恨生缓过劲时，便感受到那中年乞丐正摸着自己脸，等听明白了两个乞丐的意思，眼神逐渐暗淡。
他依旧保持向一侧偏着脑袋，双眼盯着自己紧握的左手，那掌心里还剩一口来不及咽下的白面馒头。
此刻天上的雪花肆意地飘洒，落在了恨生的身上，但他却已感觉不到任何的冷意。
万三素见巷口前后没什么人，便加快了脚步，听声辨位走至拐角处，见到的便是偏僻巷子里，一条身影正要对另一个更小的身影栖身而上，另一条站立的身影不顾寒冷的天气径直扒拉着自己的裤子。
万三素眼神一厉，身侧的右手抬起，掌心朝下，脚边的两粒石子瞬间如同金属被磁铁吸引了一般从地上脱离，悬浮在万三素的掌下。
随即掌心一翻，两粒石子也连带着浮在了掌心上，随着手指向外弹出的力道，两粒石子分别向那两个乞丐身上痛穴弹去。
“啊！”“啊！”两声惨痛的惊呼声喊起，随即是更加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两个乞丐只感觉自己身上越来越痛。
本俯身在恨生身上的狗子已经痛得翻身倒在了一旁，与栓子一同滚来滚去，在大雪地里不断地流着冷汗。
恨生本要闭起的眼睛僵住了，看着视线里一双素白的鞋子由远及近。
“可以站起来么”，一个稚嫩清冷的声音自上面传来。
恨生眼眸一动，本紧握的拳头缓缓地松开，那掌心内已被捏成团的馒头滚落到了地上，手指微张向上移动，在碰触到素净的裙摆时瑟缩了下，然后牢牢地捏紧。
“是脚出问题了么？”万三素不在意孩童的动作，视线顺着他的脸庞下移，看向了那有些扭曲的双腿。
万三素蹲下了身子，伸手探向恨生的双腿，简单地检查了一番，起身看向了巷口处的一棵矮树。
正要抬步时，感受到裙摆被人拽住：“你的双腿骨折了，我去找根树枝”。
恨生像是没有听到，依旧不放手。
万三素低眸看向一脸呆滞的孩童，心知此时的他已无法听进任何的话，便将两指并拢向他的手腕穴道点去。
恨生只感觉自己手腕处一阵麻意，手指没了力道，看着那素净的裙摆打了个转儿，离开了自己，泪水一下子便自眼角溢了出来。
“给，我待会儿会为你正骨，你忍忍”，万三素拿着木棍回来时，见到的便是他的泪水不停在流淌，也不出声安慰，只是将刚折好的树枝递到他的嘴边，示意他咬住。
恨生呆呆地张开了口，一声哽咽之声便传了出来，随即是无法抑制的抽泣声。
随着万三素动手治疗，恨生的抽泣声一顿，变成了闷哼声。
“最近一个月不要走路，好好养着”，万三素手速极快，正骨后摸着骨头确认没什么问题了，转头看向恨生。
“你的家在哪？我送你回去”，万三素看着恨生裸露在外皮肤都是冻疮，轻声问道。
“俺没有家”，恨生吐出木棍，双眼含泪，直勾勾地盯着万三素那双明亮的眼睛，他不记得眼前与他差不多年龄的孩子是谁，也不知对方是男是女，但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那......你的娘呢？”这个男童还有一个娘，怎么会没家了呢？
“死了，她自己上吊死的”，这句话从一个九岁的孩童口中说出，竟然有种幽冷之意，让人的脑海里不由得描绘出一具女尸悬挂在房梁下的画面。
万三素缓缓地站起身，双眸看着恨生，一时思绪万千，短短一年，他到底经历什么？不，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
耳边传来那两个乞丐逐渐虚弱的哀嚎声，万三素拳头虚握，再度开口：“那便随我走吧，等双腿好了之后，你想去哪，都可以”。
恨生眨了两下眼睛，听懂了话中的意思，猛地点头：“你带俺走，无论去哪，俺都跟着你”。
“你唤何名？”考虑到师父的脾性，届时便先将这个孩子放在百草堂，由外门弟子先照顾。
“......恨生”，恨生知道自己名字的意思，声音低沉了许多。
“恨生？”万三素下意识地重复，看着男童眼神里的回避，便懂了这两字的含义。
“你喜欢这个名字么？”连一开始的出生都被人寄予了仇恨，他如何能成为一个“正常”的人。
“你喜欢么？”恨生没有什么喜不喜欢，但这一刻，他想知道对方喜欢么？
“不喜欢”，万三素如实地回道，看着沉默的男童，想了想：“你喜欢‘泽坤’二字么？”
“泽坤？”恨生不解其意。
“‘泽’者水也，‘坤’则土也，水与土相生，福泽深厚。你可喜欢这个名字？”，还有半句，万三素没有讲，两字亦有性格宽厚之意。
“俺喜欢，俺以后就叫泽坤”，如果眼前的人不是与自己差不多的年纪，甚至可能比自己小，泽坤会误认为是个老者在安抚着自己，那种似水般的温柔让自己想拥抱不放。
“来，我背你”，万三素蹲下身子，示意泽坤趴向自己的后背上。
“俺脏......俺可以爬”，泽坤看着万三素干净的衣衫，连连摆手。
“呵~说什么傻话”，仅仅两面，万三素也了解了对方的倔强，不再多言，再次双指并拢点了他的穴道，反手将他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泽坤只感觉自己身子一麻，又是无法动弹，由着万三素将自己背出了巷子。
“那两个人会痛上半个月，你现在最要紧的事便是养好自己身上的伤”，至于是否需要报仇，万三素没打算掺和。
闻言，背上的泽坤默默点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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