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魏衍之发火,不远处的女子轻轻垂眸呵斥:“不许无礼。”
虽是教训,但她的语气里何曾有半分训斥的意思。
分明就是护着她身边的这个女护卫,生怕魏衍之拿亲王之尊来压对方罢了。
星女不吭声了,依然护在盛娇身前。
盛娇眼睛也不看他,淡淡问:“不知景王殿下有何贵干?”
“你我如今说话非要这样生分疏远么?”他不甘心。
“要是殿下没什么大事,请恕我不便在此与殿下多话,有道是人言可畏,男女授受不亲,该有的人伦大防还是该有的;殿下或许不在意自己的羽翼,我还是很看重自身名声。”
她说到最后明显带了一丝嘲弄的笑意。
径直掠过魏衍之身边,盛娇转身上了马车。
“你以为周江王世子这一去就能顺利建功立业?我告诉你,没你想的那样好!他是能干,是厉害,但前线战乱非同一般,西岭的复杂又岂是京城能比的,你的周江王世子大概率是回不来!不然你以为我父皇为何要将他差遣过去?还不是已经忍够了巴临一带仍被周江王握在掌心!”
魏衍之急了,忙追上去。
他语速极快,哪怕已经尽力压低了声音,也还是能听出焦急与嘶声力竭。
盛娇的脸隔在帘笼后头。
轻飘飘的帘子晃动着,让她那流畅如玉的下颌若隐若现。
“殿下只想说这个么?你是在跟我强调我家夫君质子的身份?”她冷笑两声,“那就不必你费心了,你什么眼界能力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能想到的,难道我想不到么?”
“盛娇,你说什么……”他愣住了。
“不过殿下这番提醒倒是一片好心,我领了你这份情。”
她的声音柔柔传来,“你放心,来日在朝堂之上,我必定会将这份情还给殿下,也不枉费你今日特来相告的人情。”
“你……”
马车绝尘而去,根本不给魏衍之继续挽留攀谈的机会。
他立在原处,沉默良久。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想做什么,我明明不是这样想的,盛娇她到底想干什么!?”
身边的心腹也不明白,一头雾水。
当着暴怒的主子,他们根本不敢多话。
很快,魏衍之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翌日,一封弹劾的奏折送到皇帝案前,引得勃然大怒。
九皇子景王殿下,在仍为郡王时,擅自使用亲王特权,接二连三地藐视皇族威严,目无尊上,僭越擅权。
寥寥数语,就说的魏衍之冷汗直冒,当场跪地,直呼冤枉。
可奏折之上的内容,桩桩件件都有证据。
根本容不得他抵赖。
下朝后,皇帝怒道:“原以为你素日里是个规矩明理的,不成想也是这么个样子!”
“父皇,儿臣当时只是关心则乱,儿臣并没有做其他的,只是想进宫给您和母妃请安,儿臣有错,儿臣只顾着一片孝心,却忘了……自己身份已经改变,还请父皇恕罪。”
“你说得容易,那些言官们哪一个不是眼明心亮,定是不止一次抓住你的把柄,更不见你悔改,才有了今日的弹劾举告!”
皇帝气得不想说话,“你母妃也是,你年轻不懂事,一时疏忽也是有的,怎么她在宫中这么多年了,也曾位列贵妃,连这点事儿都理不明白,甚至都没提醒你!我看她连这个妃位都坐不稳!如何给其他妃嫔做表率?!”
这话一出,魏衍之冷汗直冒。
要是兰妃再次被降位,那他的身份岂不是跟着一降再降?
绝不能这样!
他越发求情。
可惜,无论他怎么说怎么求,皇帝始终沉着脸,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就在焦灼僵持的时候,祝公公来通传,说元贞女君带着第二卷明理书卷过来回话了。
皇帝一听,眉眼略微放晴:“让她进来。”
盛娇低头垂眸,款款而入。
双手捧着书卷过头顶,她盈盈拜倒,裙角都没掀起半分失控的波折,美得好似一张娴静优雅的画卷。
刚刚整理出来的明理第二卷瞧着还很粗糙。
但细细翻阅,方知她的用心。
才看了寥寥数页,皇帝已经龙颜大悦:“真是不错,这刚好能与你先前编撰的启蒙三卷连上,再配合原先的书籍,当真算得上如虎添翼了,天下学子文人都该对你感激才是。”
“臣妇编撰这些,只是想为大安为陛下选拔更多人才,人才多了,朝廷天下自然是一番新气象,臣妇以为,陛下乃明君,更会吸引越来越多的人才为国效力。若为了感激而做,反倒不美,陛下这是误会了臣妇一片诚心。”
皇帝笑了:“也是,难为你有这样的心。”
他目光转了转,落在魏衍之身上,“说起来你们二人也有一段渊源,虽说如今尘埃落定,各自婚嫁,但今日这个不孝子的事情你也可以听一听,帮朕理一理,你说言官的弹劾,朕该怎么办?”
“言官奉命监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本就是他们的职责,他们能毫无顾忌地弹劾亲王,恰恰证明了他们的铁面无私,才是配得上言官这个身份的人。”
盛娇拱手,不徐不缓道,“但事有两面,从言官的角度看,景王殿下此举,确实是僭越;但若我是景王殿下,八成也会疏忽,毕竟他自小便是享受这份恩宠,可随时入宫拜见陛下与兰妃娘娘;说到底,君父、母妃,与他也是一家人。”
君父……
皇帝似乎明白了什么,眼底暗芒一闪而过。
“既如此,你觉得应该要如何办?”
“臣妇不敢妄言。”
“让你说你就说,往后你也是要成为辅佐太子的人的,这也不敢说那也不敢说的,要你何用?”
盛娇笑了:“既如此,那臣妇就斗胆说两句。”
她眸光清澈,“于公而言,言官的弹劾正当光明,有理有据,更是当着朝堂上下请示陛下,陛下不可能置之不理,视而不见;于私来说,景王是陛下的儿子,可更是臣子,虽说孝心纯善难得,但这样行事不端,反倒让陛下替他操心受气,这又哪里能算得上孝?”
魏衍之闻言,惊怒地瞪着她。
她、她竟然当着父皇的面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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