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透过医院住院部的玻璃窗，斜斜地切进病房，在地面上投下一块暖融融的光斑。周美丽坐在床边的塑料椅上，握着父亲枯瘦的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老人手背上凸起的血管。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没动几口的保温桶，里面的小米粥还冒着微弱的热气，却暖不透她此刻沉郁的心情。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时，她先是听见了秀秀小虎子那声清脆的“姑姑”，抬头就看见二懒拎着一兜水果，钢蛋手里攥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身后跟着提着礼品盒的大喇叭三嫂和小吴，几个人脸上都带着急惶惶的关切。
“干嘛呢二懒叔，你们咋过来了，现在多忙啊？”周美丽惊讶的问道。
“美丽啊，你这哪里话？”二懒刚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就赶紧走过来拍了拍周美丽的肩膀，语气里满是嗔怪，“你爹病了，我们能不来吗？一大早听前进说送急诊了，我跟钢蛋一早就去市场买了点新鲜的苹果和香蕉，想着老爷子醒了能吃点。”
“是啊，姑姑！”秀秀凑到床边，探头看了看昏睡的老人，又转过脸看着周美丽发红的眼眶，语气格外认真，“我和小虎子不来还是人吗？这可是最疼秀秀的爷爷啊，我娘给我打完电话后，小猴子就催促我手头的事先放一放，赶紧来看看爷爷才是正办。”
小猴子也跟着点点头，声音柔柔和和的，却透着股实在劲儿：“姑姑，让你费心了。爷爷现在没事吧？我们来的路上还一直惦记着，就怕情况不好。”
周美丽张了张嘴，原本憋在喉咙里的话被这几句热乎话一冲，突然就带上了哽咽的调子。她吸了吸鼻子，指尖用力攥了攥父亲的手，才勉强稳住声音：“暂时……暂时没事。”说到这儿，她又忍不住看向病床上插着氧气管的老人，眼神里满是不确定，“可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医生说，这是老毛病突发，再加上他年纪大了，身体衰，能不能扛过去……还得看这几天的情况。”
“美丽啊，你别哭啊。”大喇叭三嫂赶紧递过一张纸巾，又往她身边凑了凑，刻意把语气放得轻快些，“大伙都在呢，真有困难咱们肯定一起帮。再说了，医生不也说暂时稳定了吗？说不定过两天老爷子就能醒过来，还能跟以前一样，坐在门口跟我们唠嗑呢。”
钢蛋也在一旁帮腔，他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美丽姐，你们吃饭没有？我跟二懒叔、小虎子他们过来的时候都没顾上吃，要是你们也没吃，就跟我们一块出去，上医院食堂里吃点饭，咱们吃完再回来守着。”
这话刚落，周美丽的嫂子从门外走进来，手里还拎着个空的保温桶。她看了眼周美丽，又扫了眼屋里的人，语气里带着点催促：“美丽啊，要不你跟我先回去吧？超市那边不能停，早上我出来的时候就跟娘安排了好一会儿，这都快下午了，再不去盯着，我怕她应付不过来。”
周美丽却摇了摇头，眼神始终没离开父亲的脸：“嫂子，我哪有心思顾上超市啊。”她顿了顿，转头看向许前进，声音软了些，“要不你跟二懒叔他们先回去吧，店里有你在，我也放心。这里有我和我哥在呢，要是有情况，我再给你们打电话。”
周美丽她嫂子犹豫了一下，看周美丽态度坚决，也知道她现在没心思管超市的事，只好点了点头：“行吧，那我就听你的。美丽，那我们先去吃饭了，吃完我就跟我大伙回超市，你要是有啥需要，可一定别跟我打电话。”
“去吧嫂子，放心好了。”周美丽朝她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没什么力气。
几个人出了病房，沿着走廊往食堂走。正午的医院走廊里人不多，只有偶尔路过的护士推着治疗车，发出轻轻的轱辘声。二懒走在最前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许前进：“对了前进，老爷子这事儿是啥时候的事啊？怎么听人说，天还没亮的时候就送医院了？”
许前进叹了口气，脚步慢了些：“是啊，天刚亮那会儿。我刚起床去上厕所，正准备把大门的门栓打开，让屋里通通风，美丽就慌慌张张地闯进我家来了，说她爹突然喘不上气，叫我赶紧跟她一起送医院。那时候她脸都白了，我也没敢耽误，赶紧让她给她哥打了电话，又开了车，紧赶慢赶才送到医院。”
“事发突然，前进啊，你做得很对。”二懒忍不住夸了她一句。
许前进却摆了摆手，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二懒叔，你说啥呢？咱谁跟谁啊？都是街坊邻居，再说美丽姐平时也没少帮我们，我要是这时候不管，那才不是人呢。我不喜欢听你这么夸奖我，显得生分。”
钢蛋在一旁笑了笑，接话道：“是啊，我姐夫就这性子。别说是美丽姐她爹的事了，就是别人家有啥难处，只要他能帮上忙，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以前隔壁王婶家孩子半夜发烧，还是他开车，送他们去的医院呢。”
“但愿爷爷能快点康复过来。”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秀秀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祈求，“我刚才在病房里偷偷跟老天爷说了，只要爷爷能好起来，我以后多去庙里烧几炷香，多做些好事。”
许前进看了眼秀秀，又看了看手里的空保温桶，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别想那么多了。赶紧吃饭，吃完咱们该回去的回去，该守着的守着。老爷子吉人天相，肯定能挺过来的。”
“对对对，吃饭吃饭。”二懒赶紧附和，加快了脚步，“食堂的菜估计再晚一会儿就没了，咱们赶紧去，吃完了好让美丽她嫂子早点回超市，也让美丽能安心在医院守着。”
几个人说着话，走进了飘着饭菜香的食堂。正午的阳光透过食堂的窗户，洒在一张张餐桌上，暖得让人心里发颤。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几碗热乎的面条，谁都没再多说什么，可心里都惦记着病房里的老人，盼着他能早点醒过来，能早点回到那个热热闹闹的老街坊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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