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微弱的月光，穆敬冶勉强看到蜷缩在床上的女人双眼紧闭，嫣红的嘴巴不停地蠕动发出声音。
她双眉间皱成一团，两只手不断握紧被子。
“不要……一群坏人，都滚开……”梦中呓语喃喃，穆敬冶就在床边，听得清楚，她好像在做噩梦。
男人眉宇纠缠拧成麻绳，月光下骨节分明的大手抬起，想要轻轻拍抚安慰一下噩梦中的叶子纾。
那双手停在银白色的光亮中，纠结一番，只是缓缓放在床边的软被上。
她不喜欢与人的肢体接触。
穆敬冶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哄道：“别怕，别怕，没有坏人，有我在，不会有坏人的。”
然而他的安抚并没有任何的作用，反而变本加厉，床上原本躺着的女人身体开始变得不安分，脑袋轻轻摇晃，连动着身子都在蜷缩。
嘴巴里的呓语也变得不清晰，只能基本判断她在抗拒，这个噩梦让她十分难受。
“啊——”
一声惊呼后，双眼紧闭的她猛然睁开，目光呆滞正对天花板，嘴巴微张粗喘气。
“你醒了？做噩梦了吗？”
男人关切焦急的询问，身子比刚才更加凑前。
叶子纾又是一声惊喊，连带着整个身子都一激灵，向后退，显然她被男人吓了一跳。
银白月光透过窗照在半边床上，因为穆敬冶的靠近遮挡住大半的本就微弱的光亮。
在叶子纾的视角看去，场面十分骇人，她粗喘着气，太阳穴的神经突突猛跳。
“是我，你别怕。”低沉好听的声音在黑暗阴影里传来，沉稳有力量。
穆敬冶站起身，打开了床头的灯，暖黄的光亮正好，不刺眼也能看清周围的事物。
看见熟悉的面孔，叶子纾合上嘴巴长舒一口气，手中紧拽着的薄被也被她放开。
“做噩梦了？”
穆敬冶又问了一遍，接着倒了杯温热的水递给女人。
叶子纾点点头，她反应缓慢，还是接过水，颤颤巍巍杯口送到嘴边，浅喝一口。
入口的水微热，极大的缓解了她高度敏感的情绪，刚才在噩梦中惊醒的紧张感，也随着热水进肚渐渐消退。
一股脑儿的，水杯见底，叶子纾一只手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另一只手擦了擦嘴角的湿润。
穆敬冶把空水杯加满，叶子纾却没有再拿起水杯。
男人将温度计递给她，她缓缓接过，夹在腋下。
“梦到什么了？”
男人坐在床边，嗓音轻缓安抚人心。
“我梦到……”叶子纾调整姿势，上半身倚靠在床头，眉宇轻皱。
“好多人，病房里有好多人，他们都在看我，我吃饭他们在看，我看电视他们在看，我、我洗澡他们在看……”
还有我上厕所他们在看，我换衣服他们在看……
他们不仅看，还指指点点，或捂嘴嘲笑，或不怀好意。
叶子纾单手扶上自己的太阳穴轻轻按摩，荒诞的梦，现在想起来梦中的场景，她依旧能感受到自己被人围观却无力反抗的恐惧和无助。
“唔……”
仔细回忆，怪诞的场景在叶子纾的脑海中再次呈现，她不可遏止的呕吐。
晚饭没吃，吃了半块的慕斯蛋糕也当即吐了出来，现在胃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吐的了。
穆敬冶满眼心疼，想安抚的手不敢靠近，只能无能为力地说道：“不想了，我们不想这个噩梦了。”
叶子纾什么也吐不出来，大喘气的趴在床边，向上抬手拿到刚才倒好的水杯，将热水一饮而尽。
恶心的那股劲儿下去，她半靠在床头，双眼半合，嘴巴微张，脑袋发晕，昏昏欲睡。
穆敬冶守在一边不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口说道：“温度计时间到了。”
叶子纾并没有真正睡着，脑子浑浑噩噩，听得男人的动静，拿出腋下的温度计，递给了穆敬冶。
对着床头暖黄灯光，男人眉头一皱，水银到达的刻度38.7。
晚饭时吃下的降温药，并没有的到缓解，或者说，温度降下去又回升了。
穆敬冶的目光从温度计上移开，看向闭着双眼，睡得并不安稳的叶子纾。
他走出病房，喊来了医生。
医生无可奈何揉了揉眉心说道：“夫人的病情属于心理问题，目前想要退烧的办法当然有，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
“暂时让她退烧呢？”穆敬冶不耐烦的皱眉问道。
医生叹口气说：“夫人晚上八点钟吃了退烧药，现在是晚上一点钟，这时间差距太短，不管是吃药还是打针降温，对身体的危害都蛮大的。”
“如果您真的想要夫人尽快退烧，可以试一试物理降温，比如在手心脚心眉心后背擦拭酒精。”
穆敬冶犯了难，叶子纾现在不能和人有肢体接触，更不可能为她实施医生所说的物理降温。
虽然如此，男人还是问医生要了酒精和棉球。
床上的女人上下蜷缩，看上去已经睡着，穆敬冶用棉球沾了酒精，轻轻擦拭在她的眉心。
他屏息关注女人的状态，一切如常，并没有被吵醒。
接着便是小心翼翼的涂抹了手心脚心，做完这一切，穆敬冶放慢呼吸守在她的床前。
暖黄的灯光早已经关掉，银白月色照进窗内，男人的眼皮上下打架，终于他的身子倒在床边再也没有挣扎。
金色阳光透过朝霞洒在男人的后背，穆敬冶率先醒来，入目见到自己的手搭在叶子纾的盖着薄被的腿上，他似触电一般弹起来。
他急切查看床上的女人，还好，她没有醒。
穆敬冶抬高手臂，舒展一下身体，用不适宜的姿势睡了大半夜，现在浑身肌肉酸痛无比。
随后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测温仪，轻轻放在女人的眉头位置，显示37.9摄氏度。
温度比半夜退了许多，但还是发烧。
男人眉头紧锁放下测温仪，这时李阿姨拎着保温餐盒，轻手轻脚推开房门，轻声说道：“先生早上好。”
穆敬冶点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早上七点。
据他所知，以前早饭时间是八点钟，今天提前了一个小时。
李阿姨似乎能猜到他所想，轻声解释道：“夫人昨晚没吃饭，今天早饭早点吃。”
她的话音刚落，床上的人动了，她蜷缩了下身子，睁开了双眼。
李阿姨走向前，“夫人早上好，今天早上有水晶虾饺，等你洗漱完，咱们吃早饭？”
叶子纾确实饿了，肚子空空，她眯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点点头。
艰难穿上拖鞋，往洗手间走去，她大拇指揉了揉太阳穴，做了一晚上的噩梦，现在头痛欲裂。
一个没注意，前脚绊住后脚，就要摔倒在地，眼睁睁看着自己要磕在电视柜上，预感的痛觉没有来，她被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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