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伏储能系统的嗡嗡声突然提高了三个音阶，二十台教学机器人齐刷刷地抬起机械臂，指向西北方向。
楚瑶被卜阳拉着往后退了两步，后腰撞到了堆叠的铝合金货箱上，金属表面倒映出少年紧绷的下颌线。
“热成像地图消失前七秒，省道S37坐标点出现温度异常。”卜阳单手撑在电子屏边缘，暴雨将他的白衬衫淋成了半透明，“那群人从县城方向过来，刚好卡在运输车必经的盘山公路隧道口。”
楚瑶低头盯着对讲机闪烁的天线，突然踮起脚，把滚烫的金属外壳贴在卜阳的耳垂上：“你听！”改装设备的杂音里藏着两短三长的规律脉冲，就像上周支教时教孩子们破译的摩尔斯电码。
“有人用我们的密码本发定位？”卜阳的瞳孔猛地收缩，指尖拂过少女被雨水打湿的刘海，“是白薇。”这句话让仓库顶棚的积水轰然倾泻而下，水流在两人脚边汇成了一条倒映着血色指示灯的溪流。
翌日清晨，志愿者指挥部炸开了锅。
投影仪将物资运输路线图投射在沾着粉笔灰的黑板上，白薇涂着樱花色指甲油的手指突然指向隧道标识：“这种塌方高危地段，应该改走青石崖古道呀。”
楚瑶抱着测温枪调试的手停了一下，机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卜阳从后面握住她颤抖的手腕，带着她将红色光点精准地落在白薇建议的路线终点：“青石崖古道三年前就被泥石流冲毁了，现在导航系统里的坐标是某位‘热心市民’伪造的。”
会议室突然陷入了死寂，只有生锈的吊扇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楚瑶感觉到卜阳掌心的薄茧擦过自己的虎口，少年带着体温的呼吸拂过她的耳际：“敢不敢赌一把？”她转身时撞翻的保温杯在桌面上滚出了半圈，枸杞茶在运输图上洇出了一个血色的圆。
当改装后的越野车驶过第137个弯道时，楚瑶终于明白了卜阳所说的“赌”是什么意思。
后视镜里白薇安排的眼线车早已消失在后山的浓雾中，而他们正沿着被野草覆盖的废弃军用公路疾驰。
车载电脑突然弹出红色警告框，楚瑶还没来得及看清代码，车身突然被七道强光穿透。
“抱紧物资箱！”卜阳猛打方向盘的瞬间，楚瑶看到挡风玻璃外横着三辆改装摩托车。
戴骷髅面罩的骑手抡起铁链砸向后视镜，后车厢立即传来金属变形的巨响。
她死死地扣住固定带，改装对讲机从衣袋里滑落，在剧烈颠簸中自动播放出白薇娇滴滴的录音：“阳哥哥非要逞英雄的话……”
话音未落，越野车尾部突然传来千斤顶撑起的异响。
卜阳单手解开安全带，在车身倾斜45度的瞬间踹开车门。
楚瑶抓着医疗包滚出车厢时，看见少年像山猫般蹿上路旁的古柏，迷彩裤腿掠过她头顶时掉下一枚银色的U盘。
“接着！”卜阳的声音混着金属碰撞声从树顶传来，“去启动备用发电机！”楚瑶扑向掉进草丛的U盘，身后传来铁链抽在树干上的爆响。
当她摸到藏在巨石后的柴油机组时，发现插口形状竟与U盘完全吻合。
七个混混包围卜阳的瞬间，整片山坳突然响起尖锐的蜂鸣声。
生锈的输电线在暴雨中迸出蓝紫色电弧，二十台教学机器人从货箱破门而出，机械臂挥舞着改造过的金属教鞭。
楚瑶颤抖的手指还在摩尔斯电码输入器上跳动，为首的机器人突然用电子合成音喊道：“同学们，今天学习野外求生第三章——反围捕战术。”
混战中，卜阳拉着楚瑶滚下长满青苔的陡坡。
少女的校服外套挂住野生藤蔓，在空中荡出惊险的弧度。
追兵踩上腐烂的树桩时，卜阳突然吹响挂在颈间的犬笛。
潜伏在灌木丛中的三只护林犬应声跃出，追着混混们装有定位器的背包窜向相反的山头。
“你怎么知道……”楚瑶的疑问被卜阳按在唇上的手指截断。
少年沾着泥浆的睫毛低垂，在她掌心写下“白薇的香水味”。
远处传来重卡引擎的轰鸣，改装越野车竟自动驶入盘山公路的正确岔道。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两人在车厢地板上发现一张被雨水泡皱的图纸——正是三年前青石崖古道真实的修复方案。
楚瑶用体温焐干图纸时，没注意到后视镜里闪过一抹粉色衣角。
车载电台突然自动播放起轻快的儿歌，与省道护栏外深不见底的悬崖形成诡异的反差。
卜阳猛踩刹车的瞬间，看见仪表盘油耗数跳成鲜红的“1314”，而他们距离山区小学还剩整整十三公里盘山险路。
运输车碾过最后一道山梁时，锈红色的校舍轮廓撞进挡风玻璃。
楚瑶蜷在副驾驶座上数仪表盘裂纹，忽然被卜阳用外套兜头罩住。
少年带着松香味的体温裹住她发颤的肩胛骨：\"闭眼。\"
轮胎摩擦碎石的震颤中，楚瑶听见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外套滑落的刹那，二十台教学机器人正列队站在褪色的横幅下，机械臂举着野花编织的花环。
山区孩子乙突然从人堆里窜出来，脏兮兮的小手攥着改装过的手摇发电机，五色彩灯在破洞裤兜里明明灭灭。
\"这是......\"楚瑶的疑问被山风卷上云端。
孩子甲捧着缺角的陶罐走近，罐底沉着用野莓汁写的摩尔斯电码：[谢谢老师]。
卜阳喉结滚动着别开脸，却撞见校长用生锈的搪瓷缸接住屋檐渗漏的雨水。
庆功宴的火光点亮峡谷时，楚瑶正蹲在临时搭建的淋浴棚外拧头发。
柴油发电机的嗡鸣突然被犬吠截断，三只护林犬叼着野兔撞进她怀里。
卜阳拎着扳手从车底钻出来，金属工具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它们爪子沾着白薇的香水试纸。\"少年用改锥挑起片粉紫色碎屑，火光将他的侧脸镀上暖铜色，\"下午追进野栗林的时候......\"解释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山歌掐断，村民甲捧着烤洋芋走近，皱纹里还嵌着运输车带来的复合肥。
楚瑶刚要起身，忽然被卜阳握住脚踝。
少年掌心沾着冷却液，在她红肿的脚后跟涂开薄荷味的药膏：\"别动。\"远处篝火劈啪炸开火星，映得他锁骨处的擦伤像枚朱砂痣。
孩子乙偷藏的彩灯突然大亮，将两人交叠的影子钉在斑驳的校墙上。
深夜的物资清点比预想中艰难。
卜阳举着改装过的探照灯，光束扫过贴满便签的货架时忽然凝住。
楚瑶正在核对机器人编号，忽听金属货箱传来空洞的回响——本该装满抗菌敷料的格子躺着三盒过期的压缩饼干。
\"第七区电子锁有二次开启的痕迹。\"卜阳用螺丝刀挑起锁芯里的淡金色纤维，教学机器人突然齐刷刷转向东南方向。
那个装满光伏板备用零件的货箱赫然少了三分之一的固定栓，缺口处粘着半片樱花色美甲贴。
庆功的彩灯还在窗外流转，楚瑶却感觉后颈爬上细密的寒意。
她摸到卜阳后背绷紧的肌肉，少年正用改装手机扫描物资清单上的条形码。
原本该显示\"200套冬衣\"的字段突然扭曲成乱码，投影在墙上的数字像被无形的手撕去一角。
\"别声张。\"卜阳突然扣住她准备按对讲机的手，教学机器人眼部的红光扫过他们交握的掌心。
当最后一丝电量耗尽时，楚瑶听见校长在隔壁教室哼唱跑调的山歌，破旧的搪瓷缸正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水光。
晨雾漫进校舍时，卜阳在柴油桶背面发现用冷却液画的神秘符号。
楚瑶凑近辨认的瞬间，三只护林犬突然冲着后山狂吠。
她口袋里没电的改装对讲机突然震动起来，沉寂许久的频率传出熟悉的摩尔斯电码节奏。
但这次破译出的内容，让他们同时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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