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得以暂时从恶魔身份中脱身，陈单凌自然选择了暂归人类生活。
家人最终没忍心为他开具死亡证明，只以重病为由，向校方申请了长假。
他重新心安理得地混入人群中时，才知自己并非不喜人群的喧闹，只是待得久了才心生厌烦。
这一回来，总觉得一身负担都变得轻了。
他凭印象寻找着教室，路上又听到那些同学讨论着最近发生的事。
除了薛奕辰近日参加的节目以外，还谈论到有关于吸血鬼肆虐的事情。
不过，都与他所知道的大差不差。
忽然，他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到这个学校时，留在一名同学身上的临时影契。
“让让让让！！”
一抬眼，那学生迎面奔来。
“——借过！”
依稀记得，这个学生应该是叫谭逸。
“谭逸？怎么这么着急？”
“那肯定是值日迟到啊！我不想写检讨！”
谭逸跑出几步猛地一回头，
“我好像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
糟了，一不小心就喊出口了。
不等陈单凌编好理由，谭逸一拍脑门：
“哦我想起来了！等着啊放学见！”
“……好。”
那临时的影契只能发动一次。
至今还在，应该可以说明在那次掩护他们离开后、宿舍就没再次遭遇吸血鬼的袭击？
只是，“明镜”近期如此频繁地活跃于城中，学校若完全未被波及，反而显得不太合理。
预备铃打响。
陈单凌也在这时踏入了他原来的教室。
仍有五个空位迟迟无人落座。
他坐回自己原来的座位，借着“追溯”力稍以探查：
那五个座位空缺了整整三个星期。
恰逢周一，班主任借着早读的时间开了早会。
说的无非就是临近期末、刺激学习积极性的那些老话。
但她特地提了一句近期的新闻：
“最近镇上有很多人失踪，幸运些的过几天还能在医院的重症患者里找到，多数从失踪起就没处找人了。
“因为都是在入夜后失踪的，所以老师要再三嘱咐你们，晚上不要外出、不要单独外出，一定要注意安全！”
从这班主任的心声来看，她所说的事件并非是她知道的全部，还有一部分是不便公开说的：
就比如，像是有夜行野兽闯入城镇袭击路人；
或是巨型蝙蝠将人掳走这种事……
还是前者听着更合理些。
在早会结束后，这一日学校无事发生。
时值傍晚，陈单凌走出一段距离正打算瞬移回家，才留意到身后似是亦步亦趋的脚步声。
还有影契的细微气味。
他回头：
“……谭逸？”
“真是你！我早上还说放学见，你怎么想跑？”
“抱歉，我忘了。”
“我可跟了你一路。”
谭逸对自己跟踪陈单凌的事情不作掩饰，他紧走上前，低声，
“你一个吸血鬼来学校，是想干什么？”
“来学校能干什么？上课啊。”
陈单凌只觉得莫名其妙。
朽白施加的幻象应该没失效吧？
陈单凌翻看手掌。
幻象没有失效，黑色利爪仿若不曾存在。
“我不知道你是通过什么手段伪装成了人类，总之……别被发现。”
“…什么？”
“我听说有一伙叫‘弑鬼者’的组织，他们见到吸血鬼就杀。”
陈单凌乐道：
“你还能了解到这些？”
“你走之后我遇到过…还得感谢你那天救我。”
“……不用客气，那是我该负责的事。”
陈单凌望向临时影契的位置，犹豫道，
“你遇到弑鬼者了…他们有因为这个找你麻烦吗？”
“他们在这个位置抹了水，那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圣水吧…”
谭逸压低了音量惊呼：
“还真有这种东西啊？”
陈单凌点头，道：
“…幸好，你没遇到那些怪物。”
陈单凌一想到已经消亡的叶窈，心中不禁一阵酸楚。
如果……没有因为赌气而放弃那对姐弟的话，叶窈的结局会有不同吗？
“闭眼。”
“干嘛？”
“这个印记失效了，我重新留一个。”
谭逸更加压低了音量，
“你是在保护人类？”
“…谁知道呢。”
陈单凌的心情很矛盾，他叹了一声。
早就习惯被误解了，难得有个陌生的人能理解时，又不希望和普通的人类牵扯过多。
那只会连累他们。
“我留的东西会在你遭遇意外的时候作出反应，平常不要刻意碰它。”
用魔王血所做的新影契完成。
陈单凌迈出几步，谭逸却迟迟没走。
“时候不早了，你还不回去？”
“舍友都失踪了，我爸妈也断联了，我现在去哪都是落单。”
“…那你选择来找我，是有什么打算？”
“我大概知道他们的下落，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地方…像是鬼打墙，我完全进不去。”
难道是像那家酒吧一样的结界？
四下无人，陈单凌将谭逸拉到了墙角。
他的神色变得极为严肃：
“地点、失踪时间，还有你知道的有关于这次失踪的所有消息，你都回想一遍。”
谭逸只觉得脑中有一股力量在拉扯自己的记忆。
幸而持续得不久，不然他都要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了。
……
“…我知道了。”
陈单凌看罢，心下再次叹了一声：
原来“明镜”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中已经害了那么多人，他竟丝毫没有察觉。
“我先跟你回宿舍去。”
“但是——”
“走。”
陈单凌不由分说，就凭借印象带着谭逸找到当时相遇时的那间宿舍。
宿舍的门已经换新，墙壁也明显有修补过的痕迹。
的确，这间宿舍近一个月来都只有谭逸一人居住。
陈单凌放下了谭逸：
“你晚上还需要自习吗？”
“这个月的晚自习已经取消了。”
陈单凌了然，嘱咐道：
“今天晚上留在这里，哪都别去。”
谭逸被那时叶窈的凶残模样吓得还很是后怕。
“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幸而陈单凌的人类样貌比先前蝠化时和善许多，不然还真难以稳住谭逸的心神；
这幻象唯一的破绽，是他的身体依旧冰冷。
“对了，那些人应该饿了很久。饿太久的人不能一下吃太多东西，这几瓶葡萄糖水请你带去。”
“好。”
陈单凌留下两只玄影蝠，便出发前往了谭逸记忆中所示的地方。
……
城郊。
颇有岁月痕迹的危楼中隐隐传出哭声。
由于要保持朽白幻象的效力、也怕打草惊蛇，陈单凌只敢以在屋顶间瞬移的方式走这段不短的路程，到达时天色已晚。
但愿他来得还不算迟。
楼内的哭声已经异常微弱。
这座楼的结构像是一个椭圆，走廊都在内侧、而圆内的底层就是一片空地。
空地上早已杂草丛生。
应该是从前绿化带，在荒废后就任着野草生长。
每层楼的走廊都有着一根柱子，柱子上绑着的正是失踪多日的学生。
有的已经咽了气，死亡时间应是一个星期前，尸身的脱水情况很严重。
难道是饿死的？
陈单凌没时间恼怒或是伤感。
他只先为幸存者松了绑，再通知警方到达。
在等待警方的时间里，他喂幸存者喝下了少许糖水，这些幸存者的双唇才终于有的血色。
“我连吸血鬼的样子都没见过！你们问了有什么用？！”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问了又不信！我说了多少遍！我和你们说的‘吸血鬼’没有屁点关系！”
弑鬼者笃定叶窈引发的那次混乱中“幸存”的学生与吸血鬼有合作关系。
他们完全是借题发挥，这些学生实则不过是弑鬼者为刺激吸血鬼发狂而强行拘禁的诱饵。
因饥饿而发狂的吸血鬼，又怎会躲避弑鬼者手中的魇面？
“明镜”现下未见余党，还能说是因为缚茧石的崩毁而集体受魇面反噬消亡…
可弑鬼者怎么也安静了？
那些掳来这么多无辜人类的弑鬼者呢？
……来了。
“咯噔。”“咯噔。”
皮鞋的脚步声。
陈单凌缩到回廊的柱子后方，向声源瞥去。
只见一名黑发男子站在楼下的空地中央，杀了叶窈的就是他。
陈单凌正思考对策，却听得一声轻笑。
笑？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让我好等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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