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大将军始终不肯现身，陈汤决定拿出杀手锏了。
“不过邓公，这份奏折，毕竟曾经御览。”
邓卫尉略略有些不安：“是啊，陛下是看过这份奏折了。”
“卑职担心，陛下会不会由此对太皇太后另眼相看？”
是啊，别人的看法重要，但最重要最关键的，当然是皇帝怎么看？他可是有权罢黜太皇太后甚至打入冷宫的。
邓卫尉不由站起身来：“不知小老弟，有没有可以教广汉的？”
听到对方跟自己称兄论弟，陈汤心中得意，以前你可是高高在上的卫尉呢。但是现在，说到皇帝会怎么样，你居然对我这么客气了。
看起来，这个问题，的确是霍府上下最关切的问题了。
“邓兄不必过谦，小弟何德何能？不过，以前在横门的时候，倒是与陛下有过一面之缘。”
故意把“横门寻龙”的事情说出来，提醒霍家，咱与皇帝，可算是布衣之交呢。
邓广汉微笑点头：“这个自然，自然。”
陈汤进一步说道：“现在小弟当了长水校尉，也可以进殿上班，那么拜见陛下，倒也不算唐突。只是，小弟犹豫的，就是不知道该跟陛下说些什么？这才是今日来霍府的目的呀。看来，邓公可以教我了？”
邓广汉犹豫了。
这种场合下，陈汤跟皇帝的对话，很可能影响到皇帝对太皇太后的看法。
他可不敢逞英雄。
“呵呵，小老弟说笑了，广汉不过一勇之夫，这些唇枪舌剑，还真不擅长呢。不如小老弟先喝着茶，我去一趟就来。”
看邓卫尉离席而去，陈汤心中暗笑。看来，这一次霍光要亲自出马了。
跟皇帝说些什么，甚至要不要跟皇帝说，都要霍光亲自决定。
邓广汉这是去搬救兵了。
果然，不久邓广汉就回来了。
请陈汤去书房，说大将军召见。
陈汤暗暗叹了口气。
很好，终于得见真神了。
书房里，又是霍光夫妇都在。
陈汤一面行礼，一面心里嘀咕，事关太皇太后，看来文显也坐不住了。
不过，管他是谁呢，关心则乱，他们乱了，我可就有机会了。
反正审问我是否与太皇太后有染，我肯定一口否认。大不了，把我家娘子抬出来，我可是有个闭月羞花的好娘子呢，怎么可能去跟别的女人有染？
大将军开口了。
“汤，你说吧。”
跟自己设想的不一样，大将军并没有审问自己与太皇太后的暧昧细节！
明白了，他是太皇太后的长辈，当然不宜问这种事的细节。
要我说？
噢，刚才跟邓卫尉说的，自己要面圣的话，该说什么话？
“大将军，卑职是想，先探探陛下的口风，看看他对这件事如何看？不过，此事甚是敏感微妙，想必皇帝不会轻易表态，可能要多花时间跟他聊聊。”
霍光摇头。
“刘贺奏折上，可是点了你的名，罪人就是你陈汤！皇帝看过奏折，还会跟你说如何处置这件事？”
陈汤赶紧回答：“卑职今日去了长信殿，也看过那份奏折，里面根本没有事实。俗话说捉贼见赃厮打验伤，刘贺拿不出任何证据，显见就是血口喷人，就是报复陈汤拥立明君！陛下圣明，岂会信他？所以卑职估计，皇帝之所以对这个奏折不予批复，就是觉得毫无可信之处。这样的话，皇帝大概也不会把卑职当成罪人吧？”
自己今天去见太皇太后的事，霍光夫妇肯定知道，倒不如坦然承认，身正不怕影子歪嘛。
果然，对陈汤承认去过长信殿的事，霍光毫不意外，更没问陈汤去长信殿干什么了。
霍光的重点在皇帝身上：
“就算陛下不相信刘贺的谣言，你又怎样让皇帝说出他想怎么做？”
霍光这个问题，也是陈汤担心的。从开始接触刘病已这个人，陈汤就发现刘病已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而且英明睿智，要想从他嘴里套话，绝非易事。
如果被他发现自己在套他的话而龙颜大怒，后果不堪设想。
“大将军，卑职倒是觉得，陛下英明睿智，如果被他发现卑职在套他的话，那就糟糕了。所以，卑职觉得，与其去套陛下的话，不如卑职自己来说。”
是啊，揣摩圣意，从来都是君主的忌讳。但是臣子说话，甚至直谏，君主却都不会拒绝。
纳谏，是人君的美德。
从皇帝的喜好出发，陈汤觉得还有可能成功。
霍光接着问：“你说？说什么？”
“卑职想把太皇太后的处置意见告诉陛下。”
霍光显然已经从邓广汉那里得知了宝贝外孙女的处置方案，笑着摆摆手。
“就是让范卫尉揍刘贺一顿？那是孩子话嘛。”
看霍光的神色轻松下来，陈汤连忙说：“卑职倒是觉得，这句话说给皇帝，他大约也不会采纳。那么，卑职再把大将军的处置办法说给陛下，岂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霍光神色一动。
自己的处置办法，就是明天面见皇帝，请示陛下，是否将房陵王改为放逐到荆州的海昏县，降为海昏侯。
如果像陈汤所说，先博取皇帝一笑，等气氛缓和以后再说自己的办法，似乎被皇帝采纳的可能就很大了。
干脆，就让陈汤一个人去吧。
毕竟自己是外戚，外戚干政，容易让皇帝警觉。
而且自己这个外戚，又跟皇帝没有血缘关系！
再说了，刘贺的矛头是针对陈汤的，他有这种为自己辩白的积极性。
想到这里，点了点头，把自己的方案告诉了陈汤。
见陈汤已经牢牢记住，又叮嘱两句：“汤，现在的皇帝，可不是横门那个平民了。该说什么，不该讲什么，你可要斟酌好。”
陈汤连连点头。
大将军看来已经完全把我当成自己人了，甚至开始关心我了。
文显也说了一句：“此事由你而去，现在由你结束，倒也合适。”
陈汤心里又跳了一下。
不是已经说好了吗，这事，完全是刘贺在造谣嘛。怎么叫由我而起？
但不敢也不好反驳。的确，刘贺奏折里说的就是陈汤各种罪行，只不过“秽乱后宫”这一条，比起什么仄注冠之类的违背礼法的事情，要小得多。
离开霍府以后，陈汤心里还在琢磨文显这句话。
夫人的这句话，没什么弦外之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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