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钰被钟白一路无声的拉到了天香茶馆。
二人第一次在这里遇到时，差点撞到一起，好在两人的功夫都不弱，后来却也因此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友人。
“转眼间，与少渊认识已经快一年了。”
是的，再过一个月，她和钟白就整整认识一年了，小二见到连钰和钟白又一起进来，
很熟练的为二人备好茶，便离开了雅间。
“快一年了，瑞山在这一年里，见过不少残忍地案件，所以比起我们初识之时，
身上多了一丝凌厉，少了一些少年的意气风发。”
连钰垂下眼，嘴角不着痕迹的流露出一抹冷笑，
意气风发？自己的意气风发，早在八年前的除夕夜，随着大雪的落下而消失殆尽了。
“瑞山任职刑部，但我知道瑞山的抱负并不止于此，小小的刑部定然是圈不住你的。
陛下其实是想要打压你的，却又因为你三元及第的荣耀，不敢明着来，
所以将你放入六部当中不甚受重视的刑部，职位给的还是升迁前途最艰难的郎中职位。
但瑞山依旧凭借自己出色的能力，将手上的差事办得及其漂亮。
这些都是我从父亲那里听说的。”
哦？
连钰很好奇，自己只是正五品的官阶，按照品级，是没有资格上朝会的，难道沈飞在朝堂上时常提到自己？
钟白摇摇头，说道，
三司之间流转的文书，京兆府提交的奏疏，连钰的名字总是会出现在最优秀的那一份里面。
钟首辅是内阁老臣，所有文书都会经过他的审视，连钰的光芒必然会被钟首辅发现。
连钰没想到，朝中官阶最高的钟首辅，竟然对自己有这么高的评价，
立即打趣钟白是不是想哄自己开心的，但钟白却一下子更加认真的说起来，
“父亲是从皇榜，文书，奏折中认识的瑞山，
而我可是实实在在的，和瑞山相处了近一年的时间。
我知道你为了冤死的甄家，冒了多大风险为其翻案；
梁秀才的未婚妻被判刑，你事后也悄悄给他送了银两叫他振作，鼓励他不要放弃科举；
对文正、子瞻兄你尽心尽力，十分讲君子之义；
刚才你说的，有些所谓惩罚，不过是男子释放自我欲望的一场狂欢，更是让我醍醐灌顶。
我没想过这些，换句话说，世间的很多事情，我从未费心看过女子的立场。
但是瑞山，你却做到了，你的心中装着所有人，他们或是被压迫的普通百姓，或是走投无路的文人，还有一直隐于人后的女子。
你的心胸如此宽广，是我不能比拟的，我自愧弗如，
所以瑞山，你不必否定你自己。你还年轻，初入官场却已经做到正五品，以后定能平步青云。
到时候，你可能也会有此时这样无力的时候，但世间之事，本就不可能万事都随心的，
连我父亲位居首辅之位，日日回来时也都是愁眉苦脸的。
而且，瑞山你知道吗？我父亲他年纪大了，脸上的皱纹因为愁眉苦脸，比那柳树干上的纹路还要密集。”
“噗嗤！”
连钰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但是因着教养，生生又咽了回去。
继而就急咳不止，脸色因此涨得通红。
钟白吓坏了，立刻跑过来拍连钰的背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恢复，脸上的红色也褪了下来，
“少渊，你前面说的还挺好听的，我都快飘起来了。
但你这样说钟首辅，他知道了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放心，他才追不上我，顶多让李大学士在翰林院为难为难我。
但是我是那么容易被为难的吗？”
钟白的一通耍宝，连钰糟糕的心情也彻底调整好了，慢慢地开始和钟白说笑起来。
钟白见连钰情绪恢复如常，突然想起不久前妹子钟引拜托自己的话，
于是鬼使神差的问起连钰，她是否有心上人？
连钰不是很明白，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很诚实的告诉他，自己并没有心上人。
钟白立刻追问她是否有心仪的类型，连钰这次就沉默了。
她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更不知道一个年轻男子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因为她不是男子。
“这么说，瑞山竟是还没有开窍？那婢女果真只是手下而已？”
“难道少渊有心仪之人？”
连钰没想到，就这个开玩笑的一句话，钟白竟激动到从座位站了起来，随后才有些结巴的否认。
连钰看出钟白心虚，故意装着没看出他的异常，然后复制他的问题，问钟白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这下钟白也开始沉默了。
“看吧，谁被问到这个问题，都不知道怎么回答，那我接下来是不是也可以嘲笑你没有开窍？”
钟白抬眼看着连钰狐狸似的表情，不知怎的，突然坦然下来，
“我虽然没有心仪之人，但是我必然会寻到与我心意相通之人，
她既大气豁达，又有小女儿的娇憨，她若有自己喜好之事，我必会全力支持她。
此生此世，与子携手，直至共赴黄泉。”
钟白描述的人，连钰仔细想了想，确实，这样优秀的好女子，也只有钟白这样的身世才能遇得上。
首辅公子配大家闺秀，谁都得说上一句，天作之合。
“不过，少渊会不会想的太完美了？
世人总有或多或少的缺点，纵是大家闺秀，也不一定能完美符合少渊的想象，寻到接近之人，就已经是走了大运了。”
钟白心道自己当然知道，高山流水容易遇，灵魂知音难再寻。
“若是我没有这等福气，寻一普通女子了此残生，也没有什么不好。
近来舍妹想要举办茶花会，届时瑞山可要来。”
“若是少渊邀请，我必然去。但是引儿姑娘的话，我就不去了。”
钟白皱眉，为何？
“瑞山突然问起我有没有心仪之人，现在又说起令妹的茶花会，其实不难猜到的，
少渊其实是想撮合我和令妹吧？”
钟白哑然，他干巴巴的点了点头，连钰抿了口茶，对他摇头道，
“连某不才，配不上钟小姐的喜爱。
今日正好说清，少渊回去以后，请慢慢引导引儿姑娘，莫要在连某得身上花费心思了。”
“瑞山少年英才，才华，人品，模样皆是上品，哪怕配公主都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引儿不合瑞山眼缘？”
“引儿姑娘性格爽朗，善良可爱，值得世间最好的男子，但是少渊，我并不是好男子。
若引儿姑娘在我身上花心思，只会耽误她。”
“瑞山，我不明白……”
“你不必明白，男女之事最难说清，只令妹越陷越深之前，若能悬崖勒马，引儿姑娘日后必然对你这个兄长感激不尽。”
钟白无法理解连钰这么干脆的拒绝究竟为何，连钰看着秀气，但身上武艺甚至比自己还好一些，究竟为何……
“我身体不太好。”
连钰一句话，终结了话题，
钟白看着连钰的神色，欲言又止半天，终是再没有提起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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