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拿着！”
“嫂子真不用了，这儿离镇上只半日路程，我们——”
“不拿可就是瞧不起嫂子了啊！”
洛悠然手里捧着刚被王二媳妇塞进来的干粮，他们在这儿歇了两日，现下正跟猎户两口子辞别。
严睦方底子好，喝了药又连着灌了一天的绿豆水，身体便没什么大碍了。他急着和严岐汇合，洛悠然又担心桑木，也就没多推辞，带着干粮上了路。
二人沿着河岸一路往上游去，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那夜落水的地方，却不见桑木，就连那几个劫匪的尸体也毫无踪迹。洛悠然只在蒿草里捡到了一个蒙头的布袋子，她朝不远处的严睦方走过去，见人正摸着一处树干愣神。
“怎么了？”
“是严岐留下的记号。”
严睦方摸着树干上一处凹陷，往西南方又走了几步，果然在另一根树干上也看到了相同的记号。
他看洛悠然手里还拿着布袋子，安慰道：“桑木应该是被严岐找到救走了，你无需太过担心。看记号，严岐应该是往王二说的那处最近的镇子去了，我们走吧。”
五羊镇地处平州宛县，不算富庶但也并非穷乡僻壤，桑木此时正坐在镇子街市的茶摊上抹眼泪。
严岐被人哭得心烦，“差不多得了啊，合着你这茶才进肚子就从眼睛出来，我花钱就为了买你掉珍珠啊？”
“主子现下生死未卜！你还有心思喝茶！你没有心！”
桑木一拳锤上严岐胸口，她手劲儿重，下手又狠，直接把人锤得半天没缓过劲儿。
严岐捂着胸口直皱眉，“就你有心，你光长心了你！能不能也长点脑子？我主子的刀掉在岸边，周围没有大滩血迹，他又会水，说不定早和夫人从河道脱身了！”
桑木听他说得有道理，将信将疑问：“真的？”
“真的！”
严岐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也没底。那晚他和严睦方兵分两路追人，他把人追上经过一顿逼问，才知道洛悠然在另一个方向，等他赶到地方时，地上只剩下一个被蒙着头的桑木和一个包袱，周围草尖上还沾着些血迹。
严睦方的刀就掉落在岸边，河水又湍急，他心里惊怕，但也知道无头苍蝇般找人不是办法，还很可能与人走岔了，只好先带着桑木到了最近的五羊镇，沿路留下记号。
“哭够了？哭够了就吃饭，饿着肚子怎么找你主子？”
二人背着包袱往一处酒肆去，还没迈进门槛儿就听对面酒楼传来一阵喧闹。
“滚滚滚！要饭到别处要去！别耽误爷们儿做生意！”
酒楼小二正把一个要饭花子往门外赶，那乞丐衣衫褴褛，裤子破得连小腿都盖不住，手里拿着一只豁了牙的碗，内里全是黑灰，被人赶了还一步三回头。
“小哥儿您行行好，剩饭剩菜也——”
“剩饭剩菜还得留着喂狗呢！哪有你的份儿！快滚，不然我放狗咬人了啊！”
小二根本不听那乞丐的话，将人一推又啐了口痰，拍拍手就要转身进屋，可没成想那乞丐竟又扑上来抱住他的腿，跪在地上又哭又叫，就是不撒手，围观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小二被人弄烦了，举起拳头就往那乞丐身上锤。
“我叫你滚听不懂啊！”
那乞丐想是已经饿了几天，哪经得住这顿锤揍，没几下就被揍得趴在了地上，可那小二还没解气，抬腿又踹，嘴里还骂骂咧咧：“让你拉我裤腿子！你个臭要饭的！哎——！”
小二还要踹上第三脚，突然被人揪着后脖领子拉到一边，他本以为是遇见了镇上的衙役，回头刚要赔个笑脸，却见是个穿着粗布麻衣身量高大的男人。
那男人面色不虞，冷声问：“不给讨饭便罢了，做什么打人？”
“关你什么事儿啊！哪儿来的山野村夫，这酒楼附近是你该转悠的地方吗？”他虽然气焰嚣张，可架不住男人高他大半头还揪着脖领子不放，他踮着脚尖有些恼羞成怒，“你赶紧给我放开！不然我可报官了啊！”
“我倒要看看你报的哪门子官。”男人说着就将人往地上一掼，抬腿就要往人身上踹。
“严睦方！”洛悠然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挤出来，奔上来就拉住严睦方的胳膊不撒手。这店小二只是个普通人，要是挨了严睦方的打岂不是没几下就要魂归西天。
严睦方低头看着洛悠然一副怕他痛下死手的样子，不禁道：“我看起来像是下手没轻没重的人吗？”好赖不计他也是个锦衣卫，又不可能真的跟平头老百姓动手，他只是想吓唬吓唬人，却被洛悠然误会成了要杀人。
洛悠然不松手，“谁叫你动不动就要把人头割了扔出去喂野狗！”这话确实是严睦方自己当着人面儿说过的，一时间他竟也无力反驳。
那头店小二见人被拉住，眼珠子转了转，竟捡起那乞丐手里的破碗就朝严睦方头上砸来，“去你的吧！”
“主子！”
严岐倏地落在人群中，他刀未出鞘，只稍用力一抬那店小二的胳膊，小二瞬间就连人带碗摔在了地上，破瓷声清脆入耳。
“主子！”
“桑木！”
桑木挤进人群里，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扑进洛悠然怀里，“可找到你了主子，担心死我了！”
“你呢？你没事吧？”洛悠然将桑木转了一圈儿，见人全须全尾的才放了心。
严岐看着一身粗布短打的严睦方，也扁着嘴，眼含热泪道：“主子，您怎么穿成这样儿啊？”
严睦方看他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侧头拉开了点距离问：“你什么时候也多了个爱哭的毛病？”
“还不是被您吓的！”严岐把刀往人怀里一塞，“您不知道我当时在河堤上看到这刀是什么心情，我还以为您……”
桑木一听，叉着腰瞪人：“你刚才还跟我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原来都是在骗我啊？”
“难不成我还跟你一起哭吗！”
二人眼看又要吵起来，人群突然散了，一个带刀巡街的衙役不耐烦道：“都干什么呢！散了散了！”
店小二见熟人来了，一个骨碌就站了起来，指着严睦方一行人告状：“大人！就是他，他打人！”
“你说谁打人？小爷要真想打你，你这会儿都跟阎王喝上茶了！”
严岐上前一步，那店小二就又连忙躲在衙役身后。衙役见严岐嚣张，衣服看上去也不是一般人家穿得起的，于是目光一转，拔刀指着严睦方说：“你！跟我去衙门！”
严睦方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事儿，竟有些想笑，他嘴角微挑说，“正有此意。”
“啧，拿开你那破刀！”严岐上前将衙役的刀一拨，又掏出腰牌亮在人脸前，“看清了吗？”
那衙役抻着头眯着眼仔细一看，瞬间膝盖就软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道：“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大人，小人罪该万死，还请大人饶了小人一条贱命！”说着又磕了个响头。
旁边那店小二这才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也跟着跪了下来，但他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前这人分明穿着破旧，怎么摇身一变竟成了大人物？
严睦方掏出锭银子放在乞丐手里，起身说：“走吧，也该见见你们这位县令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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