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山大阵被苏逸尘的妖骨冲击，发出一阵嗡嗡声响，就好像一个生命垂危的人在痛苦呻吟。血色的阵纹在宗主脚下像蛛网一样，一点点地裂开。宗主的青袍被锁链反绞，浸满了鲜血。他喉咙里挤出几声嘶哑的笑声，艰难地说：“你真以为……咳咳……能破得了这局？”
苏逸尘左手紧紧掐住宗主的脖子，妖纹从他指尖开始，慢慢地爬上腕骨。他掌心下，宗主的脉搏跳动得非常微弱，就像风中随时可能熄灭的蜡烛。苏逸尘能闻到宗主身上有一股腐朽的黑莲腥气，这气味里还夹杂着他记忆中拜师那天，宗主轻轻拍他头顶时的松墨香。多讽刺啊，当年给自己束发授剑的人，现在正被自己死死扼住。
“我母亲在哪儿？”苏逸尘的声音比妖神冢的寒冰还要冰冷，妖骨迸发出来的冰焰，顺着锁链朝着宗主的心口烧去。
宗主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七窍中流出了粘稠的黑液。这些黑液一落地，就变成了巴掌大小的莲花，花蕊中还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仙篆。宗主咧开渗血的嘴，声音一下子变得扭曲又尖利：“仙界要你母子永世不得……”话还没说完，就没了声音。
宗主的天灵盖毫无预兆地炸开了，不过炸开的不是脑浆，而是一朵巨大的黑莲从颅骨中钻了出来。黑莲的花瓣边缘滴着混着金粉的血液。苏逸尘连忙向后退了三步，妖骨在他身前变成了冰盾。即便如此，还是有几滴血溅到了他脸上。这血烫得厉害，就像熔化的铁水一样，烫得他眉心的妖纹不停地抽搐。
“果然是个傀儡。”苏逸尘擦掉脸上的血，用指尖碾碎了一朵试图缠上他手腕的莲花。他早该想到的，宗主咳出的黑莲花瓣、护山阵和妖神冢一样的锁链，还有他记忆里，宗主总是深夜独自站在祖师殿的背影。那个教他练剑的师尊，说不定在收他做徒弟之前，就已经成了仙界操控的提线木偶。
黑莲在宗主没有头的尸身上疯狂生长，莲茎刺穿了青袍，扎进了地底。整个青云宗的地脉开始震动起来。苏逸尘的妖骨突然热得发烫，好像在和什么产生共鸣。他猛地抬起头，发现护山大阵的核心阵眼竟然是一截妖神指骨，此刻正被黑莲的根须缠绕，一点点被吞噬。
“休想！”
苏逸尘让冰焰裹着剑气，朝着莲茎劈了过去。可刚碰到根须，就被猛地弹了回来。苏逸尘瞳孔猛地一缩，他看到黑莲根系表面浮动的仙篆，竟然和他前世做凌霄君时铠甲上的纹章一模一样。记忆在他脑袋里翻涌，仙界观星台上，玄霄举着酒杯轻轻笑着的样子，和眼前的黑莲重叠在一起，刺痛感顺着妖纹传遍了他全身。
黑莲已经长到了三丈高，莲心处裂开了一道竖瞳，瞳孔深处映出了苏逸尘满是妖纹的脸。竖瞳一张一合之间，整个护山大阵轰然炸裂。灵气乱流裹挟着碎石，像暴雨一样倾泻而下。苏逸尘在狂风中眯起眼睛，妖骨变成利爪插进地面，好让自己稳住身形。就在这时，他看见黑莲突然改变方向，根须像无数支箭一样，朝着山门外逃窜的弟子射了过去。
“救、救命啊！”一个年轻弟子被根须卷住脚踝，倒吊在半空中。他的腰牌在晃动中裂开，露出了内层暗绣的黑莲纹。苏逸尘想起地牢里那些自爆的囚徒，胃里一阵翻腾。仙界连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少年都不肯放过……
妖骨发出一阵尖啸，苏逸尘纵身一跃，冰焰在掌心凝聚成一杆长枪，贯穿了莲茎。黑莲竖瞳里迸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嚎，花瓣一层一层地剥落，露出了核心处一枚跳动的金色莲心。这莲心的脉动竟然和苏逸尘的妖纹产生了共振，每收缩一次，都扯得他心脏剧痛。
“母亲……”莲心深处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虚影，穿着月白色的裙裾，却被鲜血浸透了。苏逸尘呼吸一滞，妖纹不受控制地爬满了脖颈。他五指成爪，捅进莲心，金色汁液顺着指缝喷溅出来，灼烧血肉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虚影在他指尖触碰到的瞬间消散了，只留下一缕冰凉的触感划过掌心，就像谁临终前无力的抚摸。
当啷一声，莲心掉在地上，已经凝结成了赤金结晶，里面封着半枚残缺的玉佩，正是苏逸尘婴儿时期戴的长命锁。锁面上“平安”两个字被血垢盖住了，背面却多了一道仙篆刻痕。他跪在废墟中，颤抖的指尖摩挲着那道刻痕，妖纹下面的皮肤突然传来针刺一样的疼痛。
那是三百年前仙界诛妖令的印记。
护山大阵彻底崩塌，轰鸣声不断。这时，一缕冰蓝寒气从后山禁地飘了过来，轻轻缠绕住他染血的手腕。苏逸尘抬眼望去，在残垣断壁之间，林清雪寄魂的冰莲正在某个地方悄然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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