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辟雍殿遇到那女子后，我总是有意无意地记起这件事，真是挥之不去，厌烦至极。
“少爷，今日中秋盛会，我们去集市赶个热闹吧！”乔松满脸喜色提议。
我整日脑子里都是这些画面，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带上乔松上街。
暮霭沉沉，残阳垂落檐角。梆子声“当啷”传来 ，夜晚的喧嚣如潮水弥漫开来，坊间灯笼次第亮起，猩红穗子垂在雕花竹架上，将整条长街染成流动的琥珀色。
卖炊饼的老汉挑着热气腾腾的食盒穿行其中，吆喝声与脚步声交相辉映。
胭脂铺前立着两盏琉璃灯，灯罩上彩绘的仕女执扇而立，烛火摇曳间，暗香浮动。
“世子，您还在想那女子吗？”乔松面色也沉重起来。
我脑子里又闪过那日的情景，心中烦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乔松抬眼一瞥，不知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了。
拉着我的手劝道：“世子，前面有皮影戏，咱们去看看吧！”
“不去！”我摇头，毫无兴致。
“那……要不咱们先回府？”乔松试探。
我也不想回府，便也拒绝。
乔松瞧着我的脸色，继续宽慰：“世子别担心，老爷和夫人不会因为那姑娘的身份就反对这门亲事的。”
我双眼放光，激动万分:“你所言非虚？”
乔松欣慰道:“世子，我骗你干嘛！咱们家世代簪缨，肯定不会做出有辱门楣之事。”
我放下心来，跟着乔松去了皮影戏摊子，恍惚间，眺到对面一个人影闪过。
那女子一身蓝色翠烟衫，水雾色绿裙，未施粉黛，一颦一笑浑然天成。
我跨步上前，想要见她。
“走水啦！”不知哪里的人大喊一声。
潮水般的人群开始骚动，大家肆意攒动。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大街此时一片混乱。
我快步窜进人群，眼看着就要触到那女子，忽然，人群向前奔涌，我被冲散。
再抬眼，女子已经消失不见。 我心中遗憾至极，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不见了！
“走吧！回府。”我招呼乔松回去。
一宿无眠，翌日，我先是派人去内务府查了当天的名单，并没有女子在列。
中秋节后第三天又是休沐日。我在辟雍殿常住，给府上捎信不回去，让乔松带些换洗衣物来。
“世子，你当真不回去吗？”乔松自然知道我要干嘛。
我摇头说道:“我这几日有事，你跟他们说一声。”
“是！” 乔松放下衣物走了。
我回到书斋，把幔帘齐齐整理好，找张矮几坐下，拿出《文理大全》看，只是心绪却飘飞到千里之外。
我席地而坐，拿起书翻开刚刚看的那页，不多时，手上的书悄然滑落却不知。
秋阳恹恹，落叶如雪，朝暮更迭，一阵秋风迷了眼。
我回过神来，暗叹一口气:“怎么就不来呢？”
一连数月，我都待在辟雍殿，然而还是一无所获，那姑娘再也没有来辟雍殿。
我连连摇头，真的不会再见面了吗？
秋去冬来，大雪纷飞。
天气越发冷了！辟雍殿灯火尽灭，一片漆黑，我待在房间里，透过窗户一角望着外面。
苍茫夜色间，似有亮光闪烁，我蓦地站起，心跳如鼓，飞奔而出。
蹑手蹑脚靠近书斋，光亮中那抹日夜想起的倩影如此不真实。
“我等你等得好苦。”我飞奔过去紧紧抱住她不放，半躬的身体微微颤抖，我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不抱住她，下一瞬她又会消失不见。
“公子，男女授受不亲，放开我！”女子在我怀中挣脱，很是急切。
我身体一僵，却纹丝未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放开！不能！
女子有些急恼:“公子，你这样抱着我不合规矩吧？”
我低低开口:“你放心，我会负责。”手上动作不变。
女子转换一副无语面孔:“公子你再用劲些，不用沉塘，我就可以窒息而亡了！”
我尴尬一笑，赶紧放松了些。女子继续劝道:“公子，你我相见不过一面而已，为何要说娶我的话？”
一番柔语婉言下来，我心中如羽毛轻拂，彻底放开她，一咬牙回道:“那日，你到辟雍殿，我脚滑了把你扑倒，你走后我看到你坐的蒲团上有好大一片血迹……”
女子不以为然，甚至扬起淡淡笑意，继续问道:“然后呢？”
“我看着血迹手足无措，回去问别人，我把你压出血了，怎么补救……？”
“我的书童说我得对你负责！要不然你会名声扫地，被人唾弃，我于心不忍，所以想娶了你……”
“噗……”女子轻笑一声，她思忖片刻，眉梢高扬，正色道，“公子不必如此，我那日流血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不怪你。”
我双眼圆睁，心中震惊，看着她如此深明大义，心中更加愧疚:“你不必宽慰我，若不是因为我，你怎会流那么多血？”
女子面色微红，一派赧然:“因为那是癸水！”
“癸水？那是什么东西？”我一脸茫然。
女子撇嘴，尴尬笑道:“你不必在意啦，反正不是你的问题就对了，也不要再说娶我的话！”说完站起身欲走。
我慌了，猛地扯住她的衣袖，听完她的话，心中并没有一丝轻松，反而更加沉重，无端冒出一丝忧虑。
“公子，我说的是真的，你不必挂怀。”她慢慢捋开我的手，转身不再理会。
“你曾说你想看书？”我看着她满脸惋惜，不忍让她失望。
女子下意识点头。
看到她眸色不舍，我转身在书架上拿了几本书和一沓纸，右手执笔，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下“江慕之”三个大字递到她跟前。
“给你的！”我剑眉一挑，随意塞进她手中。
她并没有接。
我知道她的意思:“这几本书都是我的，宣纸每人都有份例，我明日记在账上即可！”
继续补充道，“你只管拿去看吧！”
女子喜不自胜，颔首致谢:“多谢！”
“不用，你若看完再来找我！”我一直都在。
“好！”说完，女子趁着夜色出了辟雍殿。
翌日，江府韶光院。
“什么？癸水？”乔松大为震惊，又问道，“你们没有……？”
我眉心紧拧 一脸疑惑:“没有什么？”
乔松咂嘴，喉间一哽低喃:“原是我误会了！”
连连摇头:“没什么！还是慢慢等世子开窍！”乔松稍稍释怀了些，转头望着我。
我眸深似海，唇角莞尔，盯着窗户神游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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