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知道她的职业，还以为她在咒人呢。
秦源这人也怪，就因为人家今天对他态度和善，少吃了几个白眼，这会跟上了发条似的，在林子里又敲又砸。
“它为啥会流树汁？”
桑北像打开新世界大门，一眨不眨盯着树。
“这是因为枫树白天温度相对较高，到了晚上会降温。
热胀冷缩导致其内部压力发生变化，树液才会流下来。
但它也不是一年四季都可以收集，只有在夜晚零度以下，白天气温五度以上，树液才会流动，才能到达收集条件。”
而且她没说的是，一株15年以上的树，每年才能产出四到六斤的糖。
像这种高大乔木，一亩地大概只有四十来棵，二十六亩地听着多，但真正产出来的东西，远没想象中的利益大。
但一口吃不成胖子，她只能先这么下去。
看他皱着小眉头，一知半解的样儿，“现在你还不懂啥叫热胀冷缩，等回到咱家我就送你上学，在那能学到好些知识。”
上学啊，小孩儿目露向往。
以前桑北去给鹅扯水草时，看见过小孩儿们背着书包去公社上学，那是他最羡慕的时候。
想到往后自己也能背着书包上学，小孩儿浑身是劲儿的忙活着。
忙活了俩小时，三人提着一桶树汁回去了。
在路上她也计划好了。
树是要挖孔取汁，还要日常护理，运送汁液，这些琐事就交给田婶子夫妻去干。
正好冬天队上没活干，管理这些不影响他们春秋季生产，当然不能让人白干，一个月先给他们三十工资。
至于其他的管子，水龙头之类，就得麻烦秦源去张罗，他现在正卯足劲儿表现呢，自然拍着胸口应下了。
忙活了一个上午，就得来一小桶的树液。
田秀娥大老远看见他们，就迎了过去，“饺子馅盘好了，面也和好了，就等着你们来了包呢。”
她又好奇问桶里是啥。
往后还得让人帮忙收集，想瞒的话肯定是瞒不了，就把它打哪儿来的说了。
当然也隐藏了这玩意的用途。
“我不在这，没法儿守着，还得劳烦您跟王叔，但这也不白让你们帮忙，一个月三十报酬。”
田秀娥迟迟没回应。
桑枝以为她嫌少，正考虑要不要再加点时，对面的人猛地拍着大腿，高兴地话都说不利索。
她小儿媳虽说是焦化厂工人，但刚转正没多久，一月工资也才十八块！
眼下给她三十不激动才怪呢 ，兴奋过后又带着些扭捏，大概是觉得她给太多。
但让她给自己降工资，她又说不出口。
桑枝善解人意，“钱看着多，但得折腾俩人，而且每隔两天就得往货场送货，其实是我占便宜了。”
“看你说的，庄稼人冬天清闲，有点事儿干还能活动筋骨，我也知道你是想照顾婶子，只要你都安排好了，我保准给你办的漂漂亮亮。”
桑枝就喜欢这种爽快性子，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吃过饭还得去办下运输的事儿，这会就显得秦源人脉广的好处了。
一般像她这种情况，要先去办理货运的车站购买计划表，填写后等待铁路运输处计划科的批复。
这一切都弄好了还得联系货场，反正上到调度所主任下到装车车站的货运主任，这些关节都要打通。
让她来跑，少说得一个礼拜，但秦源车刚停这儿，在她这个层面接触不到的人，就乐呵呵跑出来，给他递烟了。
现在的货物运价制度刚改革过，像是普通运价，按着运输距离远递减，还有特定运价，这种只在指定的货物品类、时限跟运输条件范围内适用。
她这种适合后者。
听说她要运的东西是什么，以及重量后，领导就笑了。
现在对于货品来说，是分号运价。
1到9号是农产品、林产品，10到28号是植物油、矿石、煤炭、焦炭、钢铁、原油跟其制品的主要工业品。
29到34是烟叶、茶叶、糖。棉布跟纱之类的。
整车以吨为计量单位，从一分四到一毛五不等，零担十公斤起价，每吨每公里2分六到二毛六。
那些领导们看到秦源对桑枝态度热络，忙前忙后不说，还轻声细语，难免要多想。
这年头以权谋私不在少数。
更何况桑枝长得好，又是那种被人恭维惯了的性子，搭配秦源在她跟前伏低做小的样儿，在外人眼里，就多了点桃色意味。
秦源不能说在这一手遮天，但也差不多了。
领导以为他巴结人家是要租几个车皮，运些煤炭钢铁之类的值钱货。
但得知只是些一点液体，随便在车厢里找个角落就能挤上去后，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啦。
就好比你找到了满是金银珠宝的宝藏，最后只拿了几个不值钱的铜板一样。
但他不能表露出来嘛。
“秦主任先前指导我们工作辛苦的很，东西就不收费了，我现在就给你们批条子，这点方便就当我给弟妹的见面礼。”
人情社会，她这点东西甚至都不用跟上级汇报，他自己就能拍板做主。
秦源也不知道是被他的识趣儿打动，还是被那声弟妹哄着了，这会眉开眼笑，还约好改天一起喝酒。
对方笑容更灿烂了。
桑枝知道对方误会了他们关系，赶紧要求公事公办。
虽说运输费不贵，长年累月下来也能省不少钱，但她不想占这点便宜，更主要的是系统在暗地里跃跃欲试，只要她答应了，马上扣她功德值。
秦源被人落了面子也不高兴，盯着她的眼睛就差冒火了，但他怂的时候也真怂。
被人一瞪就偃旗息鼓。
盖章取凭证再交钱，困扰已久的难题就这么解决了。
第二天，在田婶子依依不舍的表情中，姐弟俩要回去了。
田婶子跟丈夫站在门口，直到车子只剩个黑点，彻底消失不见，这才闷闷不乐的回家。
其实难受的又岂止他们呢？
桑枝看着窗外，神色同样落寞。
秦源早先把后视镜调低了，开一会儿车就看她两眼，正考虑着该怎么安慰她时。
她已经调整好情绪，还给桑北一个甜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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