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丽丽母女住在电力修造厂家属院。
院里十来栋房子，外墙是最具有时代特征的砖红色，一梯三户，一共四层。
当时承建时，职工楼是四十五平，干部楼是一百二十平。
即使一家几口都挤在鸽子笼里，但能吃公家粮又住在楼房里，大家都挺满足。
马玉环到这后就跟人打听朱木兰那栋楼的位置。
知道她亲戚是在干部楼，人家还挺热情的把她送到楼下。
其实马玉环跟马丽丽她爸是远房堂姐弟的关系，
男人活着的时，一年还走动几回。
后来堂弟一死，她怕孤儿寡母缠上他们，就疏远了。
还是朱木兰跟顾厂长谈对象，她才腆着脸跟人搞好关系。
凭记忆找到她家后，礼貌敲门。
朱木兰开门后看见是她，眉毛微皱，“大晚上你来这干啥？”
马玉环脸上挤满笑，搓着手道。
“我今晚听见一个对你不利的秘密，赶紧来跟你报信儿。”
朱木兰见她不像撒谎，闪身让出地方。
女人好几年没进来过她家了。
跟记忆里空旷寒酸的摆设不同，现在五斗柜、梳妆台、写字台沙发应有尽有。
高低柜上还摆着一个红旗703晶体管收音机，阳台上摆着绿植，还有一个蝴蝶牌缝纫机。
就这两样东西就要正常人一年工资了，现在在信用社上班这么挣钱吗？
正鬼祟打量四周呢，朱木兰就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马玉环心眼多，怕朱木兰为当厂长夫人，刻意讨好那对父女，不肯跟自己闹事。
没说顾朝仪去‘打胎’。
单把桑枝诬陷她跟街道办副主任不清不楚的事说了。
这人是会煽风点火的，想让她跟自己站在统一战线，把原话加工再创作。
什么亲眼看人手拉手，在国营饭店吃饭时眉目传情，还有人看见趁人胡萍不在，在家私会之类，反正说啥的都有。
朱木兰脸色铁青。
马玉环见好就收，“我反正不相信，但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像亲眼看见了。
桑枝还说明天早起会写投诉信。
说你是靠不正当关系才拿下厂子，要组织调查你，还要抢回来厂子！”
“砰！”
女人气得差点把玻璃茶几敲碎。
“好我知道了，明天我会看着办的！”
这就是在下逐客令，马玉环磨磨唧唧起身，谄笑道，“那你侄子的工作，还得劳烦你多费心。
明天早上我会守在那，保准不让那举报信被人看见！”
人走后马丽丽才从卧室出来，刚才她们谈话，她也听见了，这会有点着急。
“妈，她说的可信吗？”
“一半吧，桑枝输了肯定不甘心，散播些谣言来中伤我也是可能的。
有热闹就去看，反正有马玉环那个蠢货当前锋，咱们也不吃亏！”
母女俩又凑一块儿嘀咕半天，这才入睡。
她自觉做那件事天衣无缝。
哪知道迎接她的会是天罗地网呢。
………
六点多，家属院里一盏盏灯就亮了起来。
女人们捅开压了一晚的煤炉子，不多会儿水蒸气爬满窗子。
胡同里扫地的刷刷声，自行车叮铃铃的响声。
以及黑色电线杆上的喇叭，也传来铿锵有力的咱们工人有力量的歌声。
天还没亮，家属院就率先醒过来了。
马玉环不到五点就到了顾家门口。
要守株待兔嘛。
反正她是不许那小贱皮子踩着儿子脊梁骨往上爬。
一会儿她要闹大，要把先前受到的耻辱全讨回来。
但数九寒天，外面可真冷啊。
当她在原地跺脚，想稍微暖和些时。
紧闭的顾家大门突然打开，一盆带着异味儿的臭水就这么迎面泼来。
马玉环本来就冷，一盆脏水又泼了过来，差点没把她冻成冰棍，抹了把脸发现这玩意又臭又脏，气得险些蹦起来。
要不是怕打草惊蛇，早就跟那个桑枝闹个天翻地覆。
桑枝好像这才看见外面有人在，打着呵欠的表情一顿，手足无措的道歉。
“这么早我还以为没人，就泼了拖厕所的水。
谁知道误伤了您，不过这么早您怎么就起来了？是晨练吗？”
马玉环听见是拖厕所的水，忍不住干呕。
也是怕坏事，摆手说自己没事，灰溜溜跑了。
当然她也没敢跑远，更不敢回去换衣服，就怕她走的这段时间，顾朝仪跑了。
正当她嘀咕时，朱木兰过来了。
想问问她现在是啥情况，但刚走进就被她身上的臭味儿熏到。
女人眉头一皱，跟她拉开距离。
知道顾朝仪打胎还没回来。
桑枝也没去弄举报信，心里安稳不少。
这会儿胡萍也一脸怒气的赶来了。
她来之前专门去郭家走了一趟，一脸为难的说了这些日子厂子里的谣言。
胡萍在娘家被捧在手心上，到婆家虽说婆婆拎不清，一直来家里打秋风。
但明面上从不敢给自己气受。
丈夫体贴，儿子可爱，她扒拉周围人，就没人比她日子过得舒服。
况且自个男人每周都要交三次公粮，他哪儿有精力跟机会去找外人！
朱木兰虽然有点姿色，但比丈夫大八岁，传他们闲话，真太恶毒了。
今天让她抓住始作俑者，不把人嘴撕烂她就不姓胡。
几人各有心事，静静等待。
等到六点半时，顾家大门开了。
几人打起精神往外看，只见她嘴上叼着一封信，正在关门。
马玉环看见信后，激动扯着身边人袖子，意思是自己没撒谎。
胡萍摩拳擦掌，准备过去教训人时被朱木兰拉住了，她小心翼翼往胡同外张望了下。
顾朝仪还没回来。
怕她误事儿，让她再等等。
说曹操曹操到，正发愁打胎的人迟迟不回呢，有人就骑着自行车，载着密不透风的顾朝仪回来了。
三人各自使了个眼色，按照先前计划好的，分头行动。
顾朝仪刚下自行车，手腕就被人抓住，这会正是木材厂上早班下夜班的时候。
来人抓住她胳膊就大喊。
“朝仪，你还说是我们刘家对不住你，你真冰清玉洁，干啥偷摸摸去打胎啊！”
这会胡萍也把桑枝按在墙上。
夺过那封信，气哼哼道，“就是你乱说我男人搞破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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