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王复苏引起的元素乱流，几乎笼罩了整个日本。深海，是此刻狂暴日本唯一的喘息之地。
洛基整理着黑色风衣的领口，他刚刚完成了一项至关重要的任务——从赫尔佐格留下的那摊烂肉与残骸中，精准地回收了“圣骸”最核心、最不可替代的部分。一个密封的、闪烁着不稳定幽光的金属箱，正准备通过特殊渠道运离这个即将彻底沸腾的国度。
“长官，一切就绪，可以启航。”副官低声汇报。
洛基点了点头。是时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真正的白王苏醒在即，那将是一场连他都不得不暂避锋芒的盛宴。
就在这时，他手腕上某个不起眼的装置，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特定的震动频率。
是他的老师。
洛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但还是接通了通讯。没有影像，只有那个熟悉而苍老，仿佛亘古不变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任务变更。你，暂时留下。”
洛基脸上的从容瞬间冻结。他几乎是立刻嗤笑出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老家伙，东西已经到手了。真正的‘白色皇帝’即将从她的王座上归来，你是觉得我活得太滋润，想让我留在这里，给那位陛下当开胃的小点心，还是用这好不容易到手的圣骸残片帮她补补身子？”
通讯那头沉默了一瞬，似乎对洛基的冒犯早已习惯，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圣骸残片用潜艇运走。你，留下。”
洛基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他强行压下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怒骂，额角有青筋微微跳动。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堆起那种带着邪气的笑容，只是这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
“好啊。那能不能请您老人家发发慈悲，告诉我，我留下来，是准备干什么？为伟大的白王殿下献身吗？可是她好像看不上我呀。要不你试试？”
老师的回答简单、直接，却带着一种让洛基心脏骤停的荒谬感：
“防止世界毁灭。”
……
防止世界毁灭？
洛基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随后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可笑的笑话，控制不住地低笑。
“防止世界毁灭？由我？在这个白王即将君临、群魔乱舞的鬼地方？”他几乎是咬着牙重复这句话，随即语气变得尖锐起来，“老师！明明是你让我去和白王达成‘合作’的！为了取得那点可怜的信任，为了拿到这该死的圣骸，我牺牲了多少棋子，付出了多少代价？现在你轻飘飘一句‘防止世界毁灭’，就要我调转枪口去阻止她？开什么弥天大玩笑！”
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在燃烧。老师的命令前后矛盾得如同精神分裂。
“你搞错了一件事，洛基。能毁灭世界的，从来都不是白王。”老师继续道，声音低沉而缓慢，“能做到这些的只有至尊。”
“至尊？”洛基下意识地重复，眉头紧紧锁起。他确实知道“至尊”。在龙族流传的史诗与绝大多数混血种的认知里，这个尊号毫无争议地属于那位黑色的皇帝，尼德霍格，创造又毁灭一切的至高存在。
但……他的老师，以及他所窥探到的、与老师合作的那一小撮隐秘势力，他们从不以“至尊”称呼黑王。在他们的语境里，“至尊”似乎特指某一位，一位与黑王并列，甚至……在某些方面更为特殊的存在。
“至尊……”洛基缓缓重复着这个词，声音低沉，带着探究的锐利，“我听到的传闻里，您和您的‘朋友们’，似乎并不认为黑色的那位是唯一的‘至尊’。你们的‘至尊’，似乎另有所指？”
他没有直接质问，而是用一种陈述已知事实的口吻，试图撬开更多的秘密。
“你的敏锐一如既往，洛基。这很好，能让你在迷雾中看清几步。但这也非常危险，因为有些真相，知道本身即是沉重的负担，甚至会引来……不该有的注视。” 他顿了顿，似乎在权衡，最终决定揭开这层面纱，“不错，我们所说的‘至尊’，并非指那位黑色的皇帝。”
“黑色的陛下，是力量的极致，是规则的缔造者与铁腕的执行者，是毋庸置疑的‘王’。”老师的语气带着对绝对力量的承认，“而白色的皇帝，同样拥有改天换地的伟力。他们是棋手，是玩家，是站在这世界顶端的、最强大的两个存在。”
“但‘至尊’……”老师的语气变得异常肃穆，甚至带着一丝近乎虔诚的敬畏，“祂不是玩家。如果这个世界是一场宏大的游戏，那么黑王与白王，便是这场游戏中最强大的两位玩家，他们可以制定规则、运用规则，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改写规则，相互博弈，争夺棋盘的主导权。”
他话锋一转，声音低沉而有力：“然而，‘至尊’，是承载这场游戏的服务器本身，是构成棋盘、支撑规则运行的绝对基石。玩家的胜负会影响游戏的进程和结局，但服务器的崩溃，意味着游戏本身的彻底终结，一切归零，连同玩家自身，都将不复存在。”
洛基的震惊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随即被一种根植于他本性中的怀疑与桀骜所取代。他嗤笑一声，带着对那种“至高无上”说法的本能反感：
“基石？服务器？老师，恕我直言，我不相信这个世界需要什么永恒不变的‘基石’。即便是您口中那位力量的极致，黑色的皇帝，不也在四大君主掀起的叛乱中陨落了吗？至于您这位所谓的‘至尊’，在各种古老的传言里，祂不也早就‘陨落’了吗？” 他的语气带着尖锐的质疑，“既然会被杀死，会陨落，那就不是什么不可撼动、永恒存在的玩意儿。充其量，只是更强大一些的‘玩家’罢了，依然跳不出生死胜负的棋盘。”
他紧紧盯着通讯器，试图捕捉老师任何一丝情绪波动。
通讯那头，老师并没有因为他的质疑而恼怒，反而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听到孩童稚语的叹息。那声音里带着一种渊博者面对无知者的怜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鄙视。
“死亡？陨落？”老师慢悠悠地重复着这两个词，仿佛在品味某种可笑的东西，“那么，如果我告诉你，那位‘至尊’所执掌的权柄，如果非要给它一个名字的话……叫做‘生命呢？”
如果粗浅的理解，是指……不朽的生命？永恒的存在？这听起来似乎很强大，但若仅仅如此，似乎并不足以让老师如此讳莫如深，甚至流露出刚才那种……近乎可怜的鄙视。以他对这个老家伙的了解，如果“生命”权柄仅仅意味着自己不死，他绝不会用这种仿佛洞悉了宇宙终极秘密的语气说话。
然而，通讯那头传来的，并非恼怒的反驳，而是一声更加清晰、毫不掩饰的嘲笑。
“不死？永恒？”老师语气中的讥讽几乎要满溢出来，“如果‘生命’的权柄仅仅意味着他自己不会死去，那确实……不值一提，充其量是个比较难啃的乌龟壳罢了。”
“但，如果这权柄意味着……对一切生命的绝对掌控呢？”
“如果他可以赐下鲜血，让一个卑微的混血种在极短时间内拥有足以匹敌初代种的力量与权能？”
“如果他能够轻易扭曲生与死的界限，将快要逝去的生命强行仍留在那具濒死的身体里？”
“如果他的宣言，能成为缠绕命运丝线的纺锤，让原本虚无的预言成为不可避免的谶语，让整个世界围绕他无意间吐露的词语起舞？”
“到了那个层面，‘死亡’对他而言，或许真的只是一种微不足道的状态转换，甚至可能只是他漫长‘生命’中一次短暂的‘休眠’。”老师的语气恢复了那种慢悠悠的、掌握真理的优越感，“而现在，告诉我，洛基，你觉得这样一个……执掌着‘生命’本身，能够随意赐予力量、玩弄生死、甚至言出法随的存在会真正陨落？”
“如果……如果祂真的如您所说的那样，是超越了规则本身的存在……那我做的一切，挣扎、谋划、甚至……牺牲，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如果祂真的如您所说的那样，是超越了规则本身的存在……那我所做的一切，我过去的挣扎、谋划、甚至……牺牲，又有什么意义？”
老师的语气骤然变得极其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胁，那是一种撕开了所有温情脉脉面具后，属于幕后黑手的本质：
“但一旦祂登上了王座，彻底掌握了那份权柄……那么，对我们而言，唯一的结果就是——诸神黄昏。不是预言，是注定。我们所熟知的一切，我们赖以生存的秩序，我们自身的存在，都将被彻底清洗、重塑。”
“所以，洛基，”老师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我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也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哪怕是你真的向他‘献身’，用尽你所有的手段去取悦他、安抚他、稳住他……你也必须做到！ 必须确保祂不会因为白王复苏这场闹剧，或者因为任何其他原因，而产生‘绝望’，进而走向那个王座！这是命令，也是……我们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你，明白了吗？”
洛基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得益于常年严苛的训练和对自身的极致要求，他的身材确实无可挑剔，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是那种无论在正常审美还是某些特殊癖好里都极具吸引力的类型。
“……献身？老师，您看看我，虽然我这副皮囊确实……嗯，还算受欢迎，但我毕竟不是女人！您觉得靠这个去‘色诱’一位可能是世界基石、执掌生命权柄的存在，成功率能有多少？这简直是对祂，也是对我智商的侮辱！”
“收起你可笑的自尊心和性别成见。在面对可能到来的‘诸神黄昏’时，任何手段，只要有效，都是正义。你的身体，你的魅力，你的灵魂，如果必要，都是可以摆上谈判桌的筹码。我要的是结果，洛基，一个‘祂稳定下来’的结果。至于过程……哪怕你真的需要躺到祂的床上去，那也是你的职责和……荣幸。”
（呵……老不死的，你还真敢想啊。）
色诱？献身？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混合着自嘲与冷酷的笑容。这种低级而直白的手段，成功率渺茫得可怜。取悦那些屹立于世界顶端的存在，需要献上真正能触动其心弦的“祭品”。
他迅速在脑中筛选着自己所知晓的、可能具备这种价值的“事物”。权力？财富？知识？这些在执掌“生命”权柄的存在面前，恐怕如同孩童的玩具般可笑。
那么，还有什么？
一个名字，一个身影，如同黑暗中升起的皎月，骤然浮现在他脑海——白王，伊邪那岐。
并非作为敌人或合作者，而是作为一件……礼物。一件足以配得上“至尊”身份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他回忆起那惊鸿一瞥，那超越了性别、糅合了神圣与妖异、纯粹到极致的“美”。那是生命形态臻至完美的体现。
洛基的思维变得异常冰冷和功利。他不在乎那位至尊打算如何“享用”这份礼物——是作为永恒的收藏品，还是成为滋养其权柄的食粮……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这份“礼物”所代表的诚意与价值，是其他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
献上一位君王，一位同样强大、美丽、曾觊觎至高权柄的白色皇帝，作为取悦另一位更至高存在的贡品。还有比这更能体现诚意和价值的吗？
（看来，与“白色陛下”的“合作”，要进入一个全新的、更刺激的阶段了。希望您……会喜欢我为您准备的这份“厚礼”。无论最终是被珍藏于神座之侧，还是被拆解融入永恒的生命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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