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林厌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直没有要醒来的痕迹。
傅聿沉守在林厌旁边，一刻都不敢休息。
王叔守在另一旁，晚饭都没有去吃。
丁珂下午接到了一个电话，便着急匆匆地回去了。
这里有傅聿沉守着，丁珂也放心。
临行前，丁珂加了傅聿沉的微信。
“傅总，我那边突发急事，老大醒了一定要通知我。”
然后便离开了医院。
晚上九点，医生给林厌做了第三次检查。
“家属不要担心，病人只是太累了，身体比较虚弱。”
“家属不要打扰，让病人好好睡一觉。”
“等醒来之后再静养几天，补补身体，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凌晨两点。
林厌终于睁开了眼睛。
病房内的灯都关了，一片漆黑。
林厌没有动，只是在黑夜里一动不动地瞧着天花板。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了自己是怎么死掉的了。
那天他在林家打扫卫生，忽然间来两个人敲门。
说是沈晏十八岁生日，要请他过去。
他本来是不想去的。
他自己偷偷攒钱买了蛋糕，准备做完家务给自己庆祝。
那天是他十八岁的生日。
也是他拿到京大录取通知书的日子。
那时的他就在想，十八岁一定要许一个生日愿望。
叫做一个人出去生活。
上大学兼职赚钱，给自己治病。
认认真真地生活。
做一个很好的人。
他要把所有的黑暗的过往全部都抛弃掉。
沈家林家，这些年他都还够了。
等过完今天，他就出去找房子，布置一个漂亮的屋子。
他要重新开始养花，种满一整个窗台。
他要给自己买一张舒服的大床，把毛茸茸的玩偶摆满半个屋子。
他要买好看的衣服，吃好多好吃的。
他要学习球类活动，交好多好朋友。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可以带走门口经常流浪的大狗，每天给他吃肉骨头。
想到这里，林厌忍不住的开心。
所以那天晚上，他笑着跟那人说。
祝沈晏生日快乐，生日宴会他就不去了，祝他天天开心。
可是那两个人不愿意，说是沈家小少爷一片真心，希望他不要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他想了想，只认为沈晏也是好心，怕自己在家里寂寞。
去一趟就去一趟。
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他跟着那两个人，便上了车。
后来呢？
林厌想。
思绪飘转之间，泪水便盈满了眼眶。
后来他识破这是一场阴谋，拼尽全力逃生。
最后只换来了几顿拳打脚踢，把自己弄得头破血流。
最后，他被人装在麻袋里，带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林厌的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
最后，他被人钉在棺材里，用四根大钉子。
把掌心穿透，把膝盖骨钉碎。
他记得他好疼
好疼好疼……
林厌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看，但眼前却是一片模糊。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手好疼。
膝盖也好疼。
疼到难以忍受。
“林厌……”
傅聿沉察觉到了林厌微微的颤抖，立刻抓住了他的手。
“别害怕，先生在这里。”
“是不是哪里又疼了？”
林厌眨了下眼睛，眼泪就从眼眶里落了出来。
他动了动手指。
轻轻地碰了碰傅聿沉的手心。
“先生……”
林厌轻轻地叫他，眼神有点空。
“我好累啊……”
林厌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浮在半空中，没有任何的落脚点，也没有任何归依处。
像是在漫天大雪里，一只小鸟在百里寒霜中发出悲哀的轻鸣。
这道声音传到傅聿沉的耳朵里，他只觉得心脏钝痛。
他把林厌的整只手都攥在手心里，去看林厌眼睛。
他一字一句的慢慢说着。
沉稳中带着一丝祈求，也带着紧张的慌乱意。
“林厌是个很厉害的人。”
“累了没有关系，我们休息休息好不好？”
“先生陪你聊天，带你去吃好吃的。”
“先生可以带你去买漂亮的衣服。”
“林厌想去哪里先生都陪着去。”
“想买什么我们都买，好不好？”
“林厌累了，那我们休息休息……”
“不好的日子全都过去了，林厌有先生。”
“先生保护你。”
傅聿沉坐在床边，把躺在床上的林厌轻轻抱起来。
把人抱在怀里，紧紧地把林厌的手攥在手心里。
“林厌不怕，先生抱一抱。”
“林厌以前说了，最喜欢先生这样抱着了。”
“以后先生每天都这样抱着你，好不好……”
忽然间，傅聿沉感觉抱在怀里的人轻轻地抖动起来。
下一秒，林厌转了个身，额头抵在了他的肩上，一双手臂紧紧地环了上来。
“先生，我难过，我好难过。”
不再是小声地哭泣，忍着委屈哭，林厌紧紧地抱着傅聿沉，大声的哭着。
他哭的喘不上气，一边哭一边说：“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都打算好了，等我过完十八岁生日我就离开林家好好生活，我赚钱治病，我可以买花买玩偶。”
“明明就差一天，明明我就可以重新开始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林厌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打湿了傅聿沉肩上的一片布料。
傅聿沉不说话，就只是紧紧地抱住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他的小少年受了太多太多的委屈。
要有人一字不落地听着。
过了一会儿，林厌的声音渐渐地弱了下来。
他抖着肩膀，小声地哭。
冲动的委屈劲儿过去，林厌的脑袋被傅聿沉周围的气运蒸的不太清醒。
无意识的，他想要更多。
他吸了吸鼻子，微微向上起了一下身子，把头埋到傅聿沉的颈窝。
他轻轻地蹭了蹭傅聿沉的肩头，搂住了他的脖子。
林厌的脸不断地往傅聿沉那边蹭。
他晕晕糊糊的，声音带着一股粘人的劲儿：“靠近先生好舒服……”
傅聿沉知道林厌现在不清醒，也就由林厌在自己怀里乱动。
他双手扶住他的腰，不让他不小心掉下去。
忽然间，林厌问了一个问题。
“先生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林厌轻轻地蹭了蹭傅聿沉的耳朵，有点伤心又有点不理解。
“没有人真正爱我，哥哥也是爸爸也是……”
“先生为什么对我好……”
“明明我那么没用，那么糟糕……”
傅聿沉微微侧了侧脸，看到了林厌的下巴放在自己肩头，眼神半睡半醒。
像是喝醉了酒。
傅聿沉把人轻轻地抱着，拍了拍他的背。
“林厌很厉害，不是没用的人……”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不一会儿，傅聿沉感觉到林厌的重量完全的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许是睡着了。
他回想起刚才林厌的那个问题来。
沉默半晌，傅聿沉垂了垂眼睛，把怀里的小少年抱得更紧了一些。
为什么呢。
傅聿沉抬头看向窗外。
月色朦胧，在云间半遮半掩。
因为我爱你啊。
林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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