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安娜沉默不语，赫尔穆特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在天花板上，眼神深邃而晦暗，仿佛望向某个无法触及的过去。忽然，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像是在回忆某个遥远又荒诞的梦境。
“然后，皇帝出现了.”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试着想象一下吧，莉安娜.”
“一个从小活在地底，甚至把自己当成蛆虫的孩子，某天听到了一个传闻.”
“传闻中，有人类正在撕裂神灵、屠戮异族，为人类建立起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
“他会怎么想?”
“我当时只觉得，那不过是个荒唐的谎言。毕竟，在奴隶矿井里，各种近乎妄想的流言四处流传.”
【圣典中也记载着，曾有许多人对皇帝陛下的诞生抱有怀疑.】
“我不愿去听这些传闻.因为在那样的世界里，怀抱希望，只会让绝望变得更加深刻.”
“直到皇帝出现在我眼前，他用铁拳粉碎了手持鞭子之人的头颅，亲手解放了所有的奴隶.”
赫尔穆特至今仍无法忘记那个画面。
他记得，那日的人类主人慌忙收拾着行囊，而异族的主人则在怒吼着催促他们。
他们甚至连驱赶奴隶入矿的命令都还未来得及下达。
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异样的气息，意味着不寻常的事情，正在发生。
然而，还不等他们逃亡，皇帝便已降临。
那双如烈阳般燃烧的眼瞳，那如擎天巨木般的铁拳。
“赞颂皇帝陛下.”
赫尔穆特轻声低喃.
“陛下为深埋黑暗的地底带来了光明，为彻骨冰冷的矿洞送来了温暖。他让我，这个只能在泥土里蠕动的蛆虫，重新成为了一个'人'.”
“所以，我无比确信，陛下，就是'人类的神明'.”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既因激动，也因那份刻骨铭心的敬畏.
赫尔穆特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说道，
“那时，我执意要追随陛下离去.可陛下却说，我年纪太小，无法同行.他命令我和无数的'蛆虫孩子'，由几名成年奴隶护送，前往安全的地方.”
“然而，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却是，”
“撕碎那个掌控我们生死的人类主人，将他彻底杀死.”
【陛下竟然宽恕了他？】
“是的.”
“他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哭喊着求饶.陛下没有杀他，因为他知道，那个人也是这个腐朽体制的牺牲品.”
“更重要的是，他是人类.”
“可在我看来，像他这样的人反而更加可憎.”
【然后，您做了什么？】
“最初，我们遵循陛下的旨意，前往他所指示的安全之地.但我根本无法忍受那漫长的等待，直到长大成人才能加入陛下的军队.所以，我创建了一支特别的军队.”
“那是一支能够惩戒那些养尊处优的异族的军队.”
“一支能够让陛下认可，并最终成为陛下麾下正规军的队伍.”
赫尔穆特说到这里，突然陷入沉默.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许久之后，才用略显低沉的声音喃喃道：
“我们渴望向陛下证明自己的忠诚，无论以何种方式.我不认为，那是年幼无知的愚行.毕竟，那些家伙曾经对我们做过的事情，怎能轻易忘却？”
赫尔穆特从沙发上站起，低头望向依旧跪坐在地的莉安娜.她一言不发，静静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明白了吗？”
“皇帝陛下并未赐予人类绝对的力量，而是将所有异族拉至与人类同一水平.这，才是他所赋予的恩惠.”
“若没有陛下，人类不过是虫豸，甚至比虫豸更卑微.人类天生不完美，软弱、卑劣，只是一群可悲的蠕虫.”
“正因如此，人类必须拥有陛下.”
赫尔穆特的声音在此刻戛然而止.
莉安娜察觉到了他突然的停顿，似乎有什么话，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但她没有追问.
赫尔穆特紧紧攥住拳头，过了片刻，低声道：
“我说得太多了.最近，总有些事情让我感到烦躁.”
【属下告退，请您安歇.】
“嗯，退下吧.”
莉安娜起身，缓缓走出书房.
就在她即将关上房门的那一刻，赫尔穆特的声音再度响起.
“唯有那位端坐在永恒王座上的皇帝陛下，才是真正的皇帝，莉安娜.”
“除此之外，绝不可能有第二位.”
尤安缓缓侧过头.
赫蕾缇雅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他看上去，并不像是在单纯地欣赏魔塔之外的风景.
“怎么了？”
趴在海德背上的赫蕾缇雅轻声问道.
“圣骑士们来了.”
“圣骑士？啧，比预想的还快.话说回来，连我都能找到你，教会自然不可能更慢.再加上那个伪皇的名声也越来越响了……不过，在魔塔里，他们又能做什么？”
“在海布登，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
“海布登不过是个毫无根基的中小城市，而魔塔不同.尽管它是否真的受到世人敬仰尚存争议，但无论如何，它历史悠久，且盘踞着不少无法轻易招惹的人物.教会之所以能让魔塔顺从地接受魔法禁令，只是因为他们没有直接对魔塔出手.”
尤安微微点头.魔塔向来如此.
哪怕在人类遭受压迫的时代，它也未曾主动干涉，直到整个种族濒临灭绝，才有人开始认真讨论事态的严重性.
与其卷入政治纷争或战火，魔法师们更愿意闭门研究，这才符合他们的性格.
但一旦他们真正出手，仅凭戴恩·多尔蒙特一人，就足以正面抗衡圣骑士团.
“那些家伙的目标，不会是魔塔.”
“让他们等着吧.这里的'贵宾'，是我们.”
尤安迈步走下阶梯，悠然地向下行去.正如赫蕾缇雅所说，并不需要急着去迎接他们.
他们到来的时机，简直恰到好处，这是他宣布归来后，首次直面圣骑士团.
而如今，帝国各地，他曾播下的种子，已然开始悄然萌动.
这些圣骑士的降临，或许正是最合适的信号，吹响号角，召集众人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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