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云妆赶来找人的时候沈玉阙和谢昀还正好眠。
确切的说只有谢昀还睡着，沈大小姐心事重重，做了个噩梦惊醒后就再无睡意。
彼时乌云尽散，月光透过窗棂筛入室内，落在谢昀恬静的睡容之上。
沈玉阙侧身看他，看他长睫如密密的小扇，投影在眼睑上。
她的指腹顺着男人高挺的鼻梁顺滑而下，又落在他的鼻息上。
清浅的呼吸，带着几分温热，却莫名给她一种安心。
真好看啊，比自己从小到大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她便这样盯着谢昀看了大半夜，直至天快亮的时候才重新闭上眼睛，不过云妆找来的时候她还是一瞬就醒了。
她要起身，原以为熟睡的人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太早了……”男人模糊的吐出三个字，听得出有些不爽。
沈玉阙说：“云妆找我，好像有急事，我先去看看，你继续睡吧。”
“始乱终弃……”
沈玉阙闹了个大红脸，好像自己真成了登堂入室，用完就丢的登徒子一样。
不过她还是蹑手蹑脚的将手抽出来，慢慢下床穿了衣裳出去。
外面，云妆一脸着急的看着她。
“小姐！”
“怎么了？”
“船厂的好些主顾都堵在咱们家门口呢，都在问船厂什么时候开工，若不开工就退钱，不光要退钱，还要耽误工期的赔偿金！”
沈玉阙瞬间清醒，瞌睡也全被赶走。
她一边快步往门口走，一边编着头发。
“来了多少人，谁带的头？”
“光是掌柜和东家差不多就有二三十人，至于谁带的头奴婢不清楚，但听口音，有许多外地的！”
“唐大哥知道吗？”
“奴婢想着唐公子千里迢迢的刚回来，可能还没睡醒。”
“你做的很好，不要惊动他，我来解决。”
沈家门前，门房和下人正在拼命抵挡外面的人，管家嘴皮子都磨破了，说的唾沫横飞，劝众人不要冲动。
“沈大小姐来了！”不知谁眼尖，看到沈玉阙的同时推开管家就往里面跑！
沈玉阙也快步迎了上去：“周老板！”
“沈小姐！说好了年底就要给我们周记交的船！你到底还能不能交了！”
“就是！你们沈家船厂都被船舶司封了！还交的出来吗！”
“别说周记了，恐怕明年，我们楚家的船也交不上了！”
“你要实在不行就赶紧把定金退给我们！还有违约金！我们也好找别家重新定制！”
沈玉阙有点急，却一点也不慌：“诸位放心！只要我沈玉阙还活着，就一定会按契约办事！答应你们的时间绝不推迟！”
“你嘴上说的好听！船厂都被封了，你怎么可能不推迟！”
“就是！赶紧把定金和赔偿金拿出来，若闹到官府处可就难看了！”
众人吵嚷着将她围在中间，非要逼着她现在就拿银子不可。
沈玉阙见这些人似乎都带着话术有备而来，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只得放弃。
“这样吧，诸位容我盘点一下库房资金，等对好账目再依次退还，还请容我几日！”
那位周老板第一个不同意：“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沈家船厂扩张太快，早就盈不抵债了！你拿什么给我们！别到时候你这小丫头跑了，我们哪里要账去！”
“让我们平白丢了时间又丢银子！还耽误我们去嘉兴船厂入资！”
沈玉阙突然抓住四个字：“嘉兴船厂？你们要回定金是想去嘉兴船厂定制大船？可嘉兴船厂的营造甚至不如现在的薛家船厂！虽然沈家被封了，但沈薛两家还有合作，薛家船厂依旧可以为沈家履行契约！”
那人见自己不小心说出真相，索性也就承认：“没错！我们是要去嘉兴船厂营造大船！嘉兴船厂现在的模式和你们沈家一模一样！而且还能造出你们沈家造不出的福船！”
沈玉阙一愣，若说嘉兴船厂抄袭模仿沈家的营造模式可以理解，毕竟船厂改革也不是秘密，但福船……
“这位掌柜您是不是搞错了？大周的第一艘福船就是沈家所造！”
“哎呀！沈家都被封了！说这些有什么用！退银子吧！”
“退银子！退银子！不退就拿你们家值钱的东西来抵！”
沈玉阙被这些人逼的连连后退：“诸位，给我点时间，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我们现在就要交代！”
“你还——”
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住口的同时还都向后退了两步。
沈玉阙回头一看，果然看到了谢昀。
谢公子虽然刚起，但收拾的却光鲜板正，月色长衣，窄腰一束，以玉簪绾发，让他有种介于书生和贵公子之间的散漫和贵气。
“在吵什么？我能听吗？”
“谢公子，您也在？”那几位商人拱手作揖，客客气气的向谢昀一笑。
“谢公子，您也是来要定金的吧？”
“是啊，谢公子向沈家下定五十艘船，这定金应该比我们都多才对！”
谢昀摇头，认真看着说话的人：“错！我定了五十一艘，还有一艘迄今为止最大的宝船。”
众人骇然，都嘀嘀咕咕的说谢昀亏大了，不过人家是财神爷，想必也不在乎这几个银子！
“那谢公子，现在沈家被封，您这定金要是不急的话……”
如果沈家先给谢昀赔了银子，他们可能连几个铜板都拿不到了。
“你们都是来要银子的？”
“正是！”
谢昀冷嗤，双手环胸，居高临下，有些睥睨不屑的看向他们。
“诸位莫不是忘了我说过的话？”
“谢公子是指？”
“我曾说过，日后沈家船长所造之船，都有我江南票号商会维保，这可不只是说说。”
众人面面相觑，就连沈玉阙也有些不确定的看向他。
只听谢昀又道：“商会维保，保的不光是船只安全，更保船厂交付，若到交付之日，沈家无法按时交船，我江南票号商会愿一力承担诸位的损失。”
“谢昀！”沈玉阙连忙拉住他：“不……”
“难道沈小姐是想让我出尔反尔，背信契约？”
“我……”
她一瞬间只想到这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却没想到谢昀履行承诺对商会来说也是一种扩大影响力的表现。
听谢昀反问，她便没再说什么。
当然，众人依旧不愿，可谢昀都出面了，以后若是还想跟他，跟谢家做生意，这面子也不得不给。
众人悻悻，再三确认沈玉阙能按时交船后，这才都散了。
沈家的下人客客气气的送走众人，刚要松一口气，却看到江南漕帮的三当家周荣和薛家船厂的薛忘正站在人群之外。
沈玉阙一愣：“大荣哥，薛家主？”
周荣拉着薛忘上前，冲谢昀点点头，难得没有吊儿郎当，反而一脸正气的说道：“主子，查清楚了，嘉兴船厂的福船确实是薛家那个画工，盗取了沈家图纸，泄露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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