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不过是借油渣的由头，泄一下火气而已，宋长善可不敢说今天他出门时，随手拧着油渣带去厂里加餐了，要是被她们晓得，这火不就烧到自己身上了吗？
“几块油渣子，哪里用得着动这么大的火。”
章灵芝听到儿子又护着儿媳妇，不禁悲从中来，捂着脑袋哀嚎：“你刚出生那会儿，你爹就撇下咱们走了，我一个人好不容易拉扯你们长大，现如今……”
“行了，”宋长善打断她的哭诉，皱眉道：“大妮儿来了，我喊她进来。”
说着，他瞥了一眼章灵芝，不悦道：“好歹我也是个主任，家里的女人为了几个猪油渣子打架，说出去丢不丢人？别给我出洋相。”
“这个扫把星来干啥？”章灵芝话还没说完，宋长善就去了门外，把宋朝云喊进来。
宋朝云刚进屋，两腿踩着小碎步，飞快地跑到床边，紧接着是带着哭腔的呐喊，“奶！你这是咋啦？别吓我呀！”
宋长善母子俩被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章灵芝是一命呜呼了哩。
“倒，倒也不至于……”章灵芝扯扯嘴角，“只是撞了头而已。”
“奶，撞着脑袋可是大事儿，说轻了破皮受伤，说重了，中风瘫痪的都有哩，您是家里的主心骨，可不能有啥三长两短的呀。”
宋朝云这些话表面说得漂亮，可章灵芝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就像……就像在咒她似的。
宋长善冷哼一声道：“大妮儿现在赚钱了就是不一样咯，讲话都利索硬气了。”
宋朝云拉过一把椅子，缓缓坐下，笑道：“啥都瞒不住小叔，最近在集市摆摊是赚了点儿。”
“赚多少哩？”章灵芝一把掀开被子，伸长脖子问。
“现在没多少哩，”宋朝云在章灵芝失望的目光中继续说：“做生意是长期的，现在是没赚多少，不过大家看得起我，在我这儿订了成人年货，丁家老太公都订了好些东西哩。”
“丁家？”半天没吭声的宋长善侧目问道。
“对啊，就是大队长家的那个丁家，”宋朝云点头道，“定金都收了，只能年前去收尾哩。”
宋长善母子俩对视一眼，章灵芝说：“就算是这样，能赚几个钱？还不如老老实实嫁人算了，拿到的彩礼比你……”
“咳，”宋长善打断她的话，这个娘老子就是目光短浅，王家给的彩礼再多也是一次性的，宋朝云生意做得好是长期的。
再说了，若是用宋朝云搭上了丁大队长的线，能把他工作调到大队委去，吃上国家粮，那不比在厂里好？
宋长善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脸上却不动声色，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大妮儿啊，摆摊虽小，可做生意可不容易啊，要是遇到啥难处，尽管跟小叔说，咱们自家人，多少能帮衬着一点儿。”
他的话一出口，章灵芝疑惑地看向他，不明白一向对这些事不上心的儿子，怎么突然这么热心了。
宋朝云听了，露出为难的表情，犹豫道：“既然您这么说，我就直说了，如今确实碰到难处哩，那王永刚在集市上处处与我为难，还扬言要让我在那儿摆不下去摊子，您说，我该咋办呀。”
本来只是客套客套，没想到宋朝云就这么大咧咧地说了出来，宋长善一时语塞，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正在他思索对策时，屋外章金凤脸盆砸得“砰砰”响，“做个饭，还等着老娘来请是吧？这饭爱做不做，宋佳欣，收拾东西，去大舅家！”
接着，是宋佳欣和宋佳慧的大哭声，宋长善既觉得丢脸，又松了一口气，一边说：“大妮儿，你先坐，我出去瞧瞧，”一边往外去。
屋里留下章灵芝，想跟着出去，又有犹豫。
自从上次被这个大孙女儿打了，她就对宋朝云又怕又恨，此刻两人在屋里，她避无可避，心里七上八下，眼睛时不时偷瞄宋朝云。
宋朝云却像没事人一样，轻轻整理一下衣角，抬眼望向章灵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奶，你别往心里去，我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你好，你要是有个万一，这一大家子可咋办啊。”
这话贴心，可章灵芝觉得刺耳极了，干笑两声，“大妮儿，你有这心就好。”
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章金凤的叫骂声，孩子们的哭闹声混在一起，还隐隐传来宋长善压低声音的呵斥。
宋朝云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说：“我这生意啊，虽说现在是小打小闹，以后肯定能做大，等我赚了大钱，给你买很多好吃的，再买好多新衣裳，让你享清福。”
章灵芝嘴角抽了抽，摸不清这个灾星今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一边往门外看，一边敷衍着点头，“那就好，那我等着你出息……”
“不过，我现在就有个难关，要是没过啊，可出息不了咯。”
宋朝云话锋一转，章灵芝毫无防备，被这突然的转折弄得一愣，“王永刚我可不晓得是谁啊。”
“我晓得哩，”宋朝云边说边给章灵芝把被子拉上去一点儿，又细心地把被角给她掖好，“昨天啊，彩霞算我来着，说王家条件好，上头又没有烦人的长辈，嫁过去不用愁哩。”
听到宋朝云的话，章灵芝还以为她对这门亲事的看法有松动，连忙说：“二妮儿说得没错，是这么个理儿。”
宋朝云点头，“我也这么觉着，不过，这么好的亲事，我这个当姐姐的，咋能不让着妹妹哩？”
“这，这啥意思？”章灵芝问，“王家看上的可是你呀。”
“您说笑哩，他们看上的哪里是我哟，明明是看上我的八字，这彩霞啊，生辰八字和我一模一样，长得也像，您看看，她是不是比我更合适哩？”
章灵芝还没说话，宋朝云又说：“作为姐姐，我也盼着彩霞有个好归宿，既然她那么满意王家，王家也觉得她八字好，这不是一桩天赐良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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