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清躲在李寻丽身后听见她这么说，突然无声地笑了一下。
潮城这个地方确实很喜欢用“他还是个孩子，跟他一般见识干什么”这种道德绑架式的说法来堵住人的嘴。
以前的沈清清最讨厌这种话，可是现在当这句话里的孩子是她自己的时候，她又觉得这句话真是无比地动听。
人还真是种双标得明明白白的动物。
而且李寻丽还说了她会好好教孩子的，这也把对方后面的话头给截住了。
李玉竹看到周围的人也不买菜了，就站在旁边看热闹，重重地“哼”了一声，丢下一句“好心当作驴肝肺！”就狠狠地从李寻丽旁边走过去的时候撞了一下人走了。
“诶诶！大姐！你的鳝鱼不要了？”鳝鱼老板见人走了，举着鳝鱼袋子站起来在后面喊。
李寻丽冷笑一声，等鳝鱼老板重新坐下来做生意的时候，重新挑了两条鳝鱼。
李家村的人基本上都会来这个菜市场买菜，所以有瓷窑的那几户人家也都会来。
李寻丽带着沈清清往里走，时不时地就能碰到一户家里同样有瓷窑要卖出去的人家。
对方估计也是听到了前面李玉竹跟李寻丽在鳝鱼摊前面的那点事情，遇到的时候时不时地就看她们一眼，但是也不打招呼。
遇到的次数一多，沈清清也琢磨过味儿来了。
敢情那个李经理回去了之后就没动静了，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家呢？
告诉那些其他卖瓷窑的人家，有一户人家不签字他们也就收不到钱，想拖到其他人受不了了来找他们，逼他们签字？
李寻丽也不是什么心理脆弱的人，这些人的眼神她全都当作不知道，没看见，自顾自地买完菜之后，路过一家粿条面铺子，低头问：“清清，要不要吃？”
沈清清闻见那种熟悉地道的香味，空着出门的肚子立马有了动静，毫不犹豫地点头：“要！”
李寻丽麻利地点了两碗在店里吃。
至于家里的沈漾漾和沈荣州，出门前她煮了粥的。
母女俩吃饱喝足之后，也就当早上在菜市场这事儿过去了。
沈清清倒是留了个心眼，回家之后，趁着李寻丽去叫沈漾漾起床，然后把沈泓送到外婆家的时候，给李寻锦打了个电话，把早上遇到的事情，还有她的一点猜测都告诉了李寻锦。
她就一小孩，能做的事情有限，而她妈又是已经嫁出去的女儿了，按照李家村的说法，就已经不算是李家村的人了，但是她舅可就不一样了，有些事情，肯定还得是她舅来出面解决的。
没想到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太阳西斜，阳光没那么毒辣的时候，瓷窑来了个沈清清没见过的老婶。
“哎哟，妹仔，你妈妈呢？”站在瓷窑外面的老婶看见来开门的是个小孩儿，笑了一下问沈清清。
有了早上在菜市场的那一出，沈清清平等地提防所有要靠近她妈的人，她妈早上可是被气得不轻，小嘴一张：“我妈在忙，老婶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先跟我说，等我妈忙完了我给她说！”
李寻丽这会儿正在给窑炉加火，烧火的声音有点大，轰轰的。
“你年纪还小，老婶说的你听不懂，老婶等一会，你妈妈忙好了就跟我说。”老婶也不拘束，非常自来熟地在外面找了个地方就准备直接坐下。
沈清清连忙拦住：“老婶！地上还很烫，别中暑了，不然你先回去吧，我妈现在还没有那么快忙好。”
李寻丽这会儿也发现了门口的情况，脱了手套走过去：“清清，谁来了？”
沈清清把脑袋从门外面挪到门里面看了一眼李寻丽，做了个“麻烦”的口型之后，把门打开了：“是这个老婶来了，我说你在忙，她不信，要坐在咱们门口等，我没让她坐。”
李寻丽赞同地点点头，摸了一下她的脑袋，示意她做得对。
这种天气要是让人在他们家瓷窑门口做出个好歹来，事情就大条了。
“寻丽啊，现在不忙了吧？”站在门外的老婶看见门打开了之后，站在门后面的李寻丽，马上和和气气地笑着打了个招呼。
李寻丽也一样和气地笑着：“还没忙完，文婶！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李寻丽直白地就说没忙完，直接把文婶的寒暄给堵死了。
但是人家也没气馁，顺着李寻丽的话说了下去：“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来找你说说咱们这一片瓷窑要卖出去的事情。”
文婶这么直白地把话摊开来，李寻丽也不好再把人挡在外面。
——文婶是宗祠里比较算说得上话的女性长辈。
文婶笑吟吟地跟着李寻丽走进去。
沈清清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上辈子太姥姥离世出殡的时候，有个老太婆非说她是外孙女，跟在前面的队伍里走不像话，只有外孙才可以，当时听到这话的沈清清已经把灵堂里的长条凳抓在手里了，如果后来她外婆没有把这个老太婆劝住，让她好好地送完太姥姥的最后一程，她保管一凳子就会砸上去。
回想起来之后，那种油然而生的厌恶感，让沈清清远远地眯着眼盯了一会儿这个文婶。
跟在李寻丽走在前面的文婶陡然觉得背后有点发毛，转过头去看就只看到沈清清在关门的身影，她没在意地把这点发毛的感觉抹掉。
落座之后，文婶就笑吟吟地开口了：“寻丽啊，你也知道，阿婶家里没有瓷窑，但是也听说了这个瓷窑要卖的事情，大家早上都听说了，你们家不愿意签字卖瓷窑的事情，这七八户人家就等你们家一户签字了，阿婶也打听了，人家公司给的那个钱也还算可以了，咱们村好多人一年到头都赚不到五万呢是吧？你们这边是怎么想的呢？”
李寻丽还是把早上跟李玉竹说的那套说辞搬出来，“文婶，这个事情你得去问我哥，问我爸妈，这个瓷窑现在虽然是我在用，但是落户还是落在我妈那边的，要给也是只会给我哥，我做不了决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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