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聪明，通透，在叙述的时候语气轻缓，看着她的时候，可能不觉她有多少情绪掺杂其中。
可不见其人，只闻其声时，他便发觉，她的语气里饱含着对百姓遭遇的痛心无力，也有对他们发问的无奈。
自他们到来后，他们平日吃食都是自己带来的人做，每一日小厨间都有会剩余，这些人身份贵重，吃食在精不在多。
但她却说，尊重粮食，且食干净。
也是，往日她都没有同他们一起用饭，自己一人，或是与那个司晏礼一起匆忙用完饭就去忙了，她吃的干干净净，却不知这一边，日日剩菜。
他多次撞见后厨那些人捡剩的吃，还吃的一脸高兴模样，毕竟这些食物是他们往日都吃不到的。
虽说最后没有浪费，但饭桌上，这些人终究还是挥霍了。
“是，您的推测是对的。”秦亦安神色平静的回答了她。
“在哪里？”自来到泾阳县便展开调查的蔺川，楚景珩最为激动，当即离了座问他。
赵九笙瞥向他们，“你们这些日子来到泾阳县，便是顿顿这样用饭的？”
往日没一起吃饭不知道，一顿早饭吃的都剩这么多，更别提另外两餐还有茶点了。
“没有胃口可以给做饭的人说，定量给你们做，把饭菜吃干净是什么很丢脸的行为吗？”
司徒敏当即站起来表态，“他们四个最近查案子一起吃的，我跟蔺舟一起，我们可没浪费，我可是饿过肚子，知道冷暖的，每顿饭只差没把碗舔干净了。”
凌纤弄难为情的站起来，一副天塌下来的神色，“我最近没吃多少，绾色跟我一起，所以，也很少剩菜的。”
闻思语四平八稳的站起来，“我自来到泾阳县每日早饭都是馒头一碟小菜跟粥，或是几块糕点，午饭一碗米饭，一小碟肉跟一盘青菜，晚上吃肉沫粥或是面条。”
苏砚尘虽没有站起来，但秦枕还是观他脸色顺着接了下去，他可不能眼看着自家大人接这话。
“我们大人自来不喜铺张，也不会浪费食物，来泾阳也不曾刻意交代小厨间做什么，都是大家吃什么，他便取两样来食用。”
秦枕都这么说了，蔺川几人直接头都抬不起来了。
苏砚尘语气冷淡的开口，“既然觉得吃太饱，那接下来不妨饿一日，切身体会饥饿的滋味，才会觉得食物弥足珍贵。”
已经说过不浪费的前提下，还要剩半碗饭菜在碗里，这些人在殿下吃饭的时候，一个个精神恹恹的等她吃了好说事，完全没怎么动筷，简直没把殿下放在眼里。
赵九笙走出房门时丢下几句，“倘若觉得我说了废话，无需理会，此案明了，就此别过。”
她本就无意与他们有过多牵扯，如今因此案聚在一起，如今真相明了，关于周秉公的处置结果出来后，都要动身回皇城了。
赵九笙刚走一步，楚景珩就急忙叫住了她。
“赵姑娘，这件事是我们做的不对，我们自幼没有挨过饿，桌上饭食总是精美可口，所以让我们都以为少有人挨饿。”
“我们虽忧心案情不假，可到底也还是做错了，错便是错，我认，也该挨罚。”
“出来的时候，爹娘嘱咐我，让我出来后听你的便不会出错，我知道他们感激你救治之恩，但心中总会有些不舒坦。”
“可是这一趟出来，我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我爹娘的想法，他们并非只因你的恩情，而是他们比我们看到的更多。”
“你身上有我们欠缺的太多东西，也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是我们被一叶障目了，你一开始便给了我们建议，是我们听了，却没有领悟，才会一直一筹莫展。”
“这次让我受益匪浅，我定谨记姑娘所言。”
楚景珩之所以这么说，确实是这一趟给他带来的触动太大了。
有些话他之前便想说了，但没有合适的机会，始终觉得这样说有些怪。
可眼下形势所迫，他一鼓作气说了出来却发现，说出来也没什么，反而心头松了口气。
他打心底佩服赵九笙，觉得她厉害。
“知道了。”赵九笙淡声回应了一句。
又道：“余下的事，你们处理了。”
捉拿周秉公的事她不会参与其中，她还要趁这段时间写一本妇人内症的书留下，那些女孩子学了些基础，多看多学方能有所长进。
那几个大夫经此事后也不敢怠慢，也虚心求教，泾阳女子处境总能慢慢变好。
秦亦安带领他们前去绿林村找到了周秉公。
周秉公胡须已经很长了，身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住的山洞里还躺着几具发臭的尸体。
原是周秉公妻子与妾室早已互看对方不顺眼，趁此机会出来躲藏时，暗害对方孩子，不成想，都打的同样的主意。
结果双方孩子被害死后，两人跟疯了似的打起来，最后同归于尽了。
周秉公一个人待在这里，每日吃着囤积的食物，每日面对着尸体，悲从心来时哭上一哭。
又想着等百姓挨不住时疫都死了，他再顶替个身份出去，没准还能博得同情开始新的生活。
“师爷，秦师爷，你还活着？”周秉公那嘶哑的吼叫声响起，喷出来的口沫都散发着恶臭味。
逼得近身捉拿的几名衙役都侧脸避了下。
秦亦安平静的回道：“朝廷派人来了，时疫如今已经平息下来了。”
周秉公眼睛顿时亮了，激动的就想往秦亦安这边冲，却被衙役死死压住，“是吗？……啊！”
一看是往日被他压的死死的衙役，当即破口大骂，“你们这群废物……。”
“拿下。”苏砚尘懒得听他发泄情绪，一声令下，铁甲军直接将人扣住带走。
连同洞里的尸体一并抬了出去，本还唏嘘其中死了七八岁的孩童。
然而到了大街时，百姓们得知抓到了周秉公，而他的孩子也死了时，竟都拍手称快起来。
“周秉公你这是报应啊，你儿子专挑漂亮小女孩玩，人家不跟他玩，他就打同行的孩子，我儿子就是被他用石头砸破了头，刘家的被他打折了腿，现在还瘸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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