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瑶有些不解的望向云琼华，她想说些什么，可口中满是糕点。她忙端了杯茶水，将口中的糕点囫囵吞下。
“可柳大人离开时，已经说过不会成为太后一党。”
云琼华微偏着头，眼眸含笑地望向环瑶。
环瑶虽与云琼华相处十载，看见她嫣然一笑时，依旧微微晃了神。
“他嘴上如此说，心中却已偏向我。”
环瑶微晃了晃头，回过神来，轻抿了口茶水。
“娘娘倒是挺自信。”
云琼华唇边笑意一滞，佯装嗔怒地戳了戳环瑶的脸颊。
“你这嘴，总是这么毒。”
“非是我自信，而是柳璟前来应试，心中渴望的便是主圣臣贤的佳话。”
“本宫虽……劣迹斑斑，但终究还算心怀百姓。”
“且本宫公布他的奏章时，毫无删改之举，不顾及自己的名声，而是一心为了大楚与皇上。”
“所以他今日前来，是为谢恩，也为试探。”
环瑶吃糕点的动作一停，看向云琼华的眼神闪烁一瞬，不禁撇了撇嘴。
“娘娘真是诡计多端。”
云琼华不怒反笑，将自己的茶盏与环瑶手中的茶盏相碰。
“哪里是诡计多端，分明是为了大楚殚精竭虑。”
“顺便，存了一点自保的私心。”
环瑶将口中的糕点咽下，垂眸沉默片刻，忽而抬头望向云琼华。
“若娘娘不曾入宫，而是嫁与寻常人家，那该多好。”
云琼华未想到环瑶会这样说，她握着茶盏的手收紧一瞬，而后微微勾唇，对环瑶摇了摇头。
“夫君的宠爱，犹如叶上朝露。若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尽数交托给他人，那便是愚蠢。”
环瑶见云琼华眼中光影交替，心头一颤，立刻放下茶盏，紧握住云琼华的手。
“往事已矣，娘娘别再想了。”
云琼华原本只是感叹一句，见环瑶如此大的反应，便知她以为自己又回忆起了母亲的往事。
只是环瑶不知，她更感叹的，是前世的自己。
她轻笑一声，拍了下环瑶的手。
“满手点心渣，脏死了。”
环瑶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立刻装出一副薄怒的神情，“娘娘还嫌弃我，你手上不也都是点心渣子？”
云琼华勾唇，忽然伸手往环瑶脸上抹去。
环瑶也不甘示弱，伸手反击，二人立刻闹作一团。
闹得正欢，门口又传来小宫女的通报声。
“娘娘，骆公公来了。”
二人立刻停下动作，云琼华在主位上端正坐下，环瑶慌忙帮她整理着衣衫。
只片刻，云琼华又恢复了雍容端庄的模样。
得到宣召后，骆怀慎捧着一碟鲜桃，缓步走入殿中。
“奴才参见太后娘娘。”
“今日南地进贡的鲜桃入宫，皇上尝了后赞不绝口，便催奴才给您送来，让您尝个新鲜。”
云琼华挥挥手，身旁的环瑶便走向骆怀慎，接过了他手中的瓷碟。
此等小事，原不需要劳动骆怀慎前来。他亲来送一碟桃子，想来还有别的话要说。
云琼华的眼神在骆怀慎身上打量片刻，不动声色地开口道。
“皇上有心了，劳烦你替本宫向皇上致谢。”
骆怀慎连忙应下，而后他微微拱手，再度开口。
“其实皇上对娘娘的心意，原也不在这些外物上。”
“自皇上四岁时，奴才便服侍在皇上身边。每每遇到祸事，皇上总尽全力护住奴才。”
“皇上虽不善言辞，却是心性纯良，重情重义之人。”
云琼华望着神情恭谨的骆怀慎，勾起唇角，轻点了点头。
“是，昱儿的确至纯至性。”
骆怀慎听云琼华如此开口，紧绷的身子稍显放松。
“先帝崩逝，娘娘与皇上自然同心同德。”
说话间，环瑶已将桃子洗净切成方块，配上银签递到了云琼华面前。
云琼华叉了块桃子送进嘴里，刹那间汁水四溢，香气充盈整个鼻腔。
她满足地微眯起眼睛，看向骆怀慎的眼神也带上笑意。
“好了，不必再和本宫打哑谜了。”
“你想说，本宫不必戒备皇上。”
云琼华顿了顿，将银签放回盘子，又看向骆怀慎。
“是因为柳璟的奏章？”
骆怀慎瞬间面色苍白，跪伏在地，连声请罪。
“娘娘恕罪，奴才不该妄自揣测您的心意。”
云琼华轻笑一声，起身走到骆怀慎身前，将他扶起。
“你这又是何必。”
“难不成还得再和你喝一回酒？”
骆怀慎一怔，忽而想起那次与云琼华酒后交心。他眉目舒展，浑身放松下来。
“是奴才多此一举了。”
云琼华连连点头，“的确是你多此一举。”
“我已将天机阁的令牌交给你，便是将你当成自己人。”
“且京城之围，若不是你及时赶来，我怕是已命丧黄泉。”
“所以怀慎，你不必如此谨慎小心。”
骆怀慎闻言，眼眸剧烈颤抖，他抬眸看了云琼华一眼，而后又迅速垂下眼眸。
“……是。”
云琼华见他依旧垂首而立，脊背微弯，无奈地轻笑一声。
“罢了。”
她负起手，缓步走回主位坐下，再度对骆怀慎开口。
“我父母缘薄，也无兄弟姐妹，入了宫墙后，也再无姻缘可言。”
“我视昱儿为亲人，必尽全力护着他。”
“公布柳璟奏章自毁名声，我不是为了试探昱儿，你放心便是。”
骆怀慎心中的怀疑被云琼华直接说出口，他呆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
云琼华暗叹一声，目光瞥过一旁的环瑶，又看向骆怀慎。
“护昱儿六年平安无虞，你辛苦了。”
“往后有我一起护着昱儿，你也可放松些。”
骆怀慎呼吸一滞，猛然抬头，眼眶已微微泛红。
他长叹一声，向云琼华深深行了一礼。
待骆怀慎走后，云琼华挺直的脊背瞬间松懈下来，她抬手将桌上的瓷盘递到环瑶手中。
环瑶顺势接下，拿起银签吃起桃子。
“骆公公今日前来，也是娘娘算中的？”
云琼华撇撇嘴，抖了抖衣袖上的糕点渣子。
“若是能算中这个，我岂不是成了神仙？”
环瑶看着云琼华的动作，不禁笑出声来。
“也是。”
云琼华看着环瑶圆鼓鼓的脸颊，心中暗叹了口气。
希望有一日，骆怀慎也能如环瑶这般随性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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