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水灾那次落水，就是黄利军和陈婷的“契约婚姻”的开始。他让我在人最多的时候，假装不慎滑入水中，他在众人的目光中跳进水里把我救出。就这样，他成了英雄，得到了嘉奖，不但回到了部队，还荣立了二等功，成为班长，又成为连长。
当我听到这里时，心里暗叫“不好”，想阻止也来不及了。我看到村民们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却都默不作声地听着，生怕有一点声音就会打断陈婷的声音，听不到下面的故事。
此时，陈婷已经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却没有泣不成声，仿佛要把这两年的委屈全部倾诉出来，一点不留。
陈婷说话时，我一直盯着黄利军脸上的表情。他的表情从一开始村民对知青指责时的从容淡定，到陈婷开始诉说时的不安，再到现在的惊恐万分。当听到陈婷讲完落水那段时，黄利军彻底崩溃了，疯了似的大喊着：“陈婷，你个贱女人，你害我！”他推开院门，向外冲去。
陈婷的诉说被打断了，她被黄利军发疯似的举动惊呆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推开陈婷，急忙从军挎里掏出草木灰包，砸向冲过来的黄利军狰狞的面孔，抬脚踹向他的腹部。黄利军被我踹跪在雪地上，满脸草木灰，狼狈至极。
这时，徐大愣带着几个民兵赶了过来，他们身后还站着黄主任和李队长。黄主任的脸上阴沉得像是涂了一层寒霜，李队长这时说话了：“大愣，你派人先把黄利军扶进屋里。”
他转头又看向村民最多的方向，说道：“今天的事情，大队领导会上报公社，上面会核实调查。这里面牵扯到部队的事情，记住不要胡乱编排谣言乱传。调查有结果后，大队部会向全大队社员说明的。好了，都回家吧。”
李队长说完，又看向我们知青：“你们也回去吧。上报公社后，上面会下来人找你们问询。陈婷同志，你要有心理准备，你说的事情如果属实，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想清楚了。我不多说了，都回去吧。”
我举手向李队长说道：“李队长，我们是来拿陈婷放在黄利军家里的东西，东西还在黄利军家里。”
李队长吩咐徐大愣领着陈婷和我走进黄利军家里，把东西拿了出来。出来后，看到黄主任和李队长已经走了，村民也没剩下几个人。
外面的知青们看到我们出来，都围过来帮忙拿东西。陈婷的东西不多，就是一个装被褥和衣服的大包裹，以及一个装书本的布兜。常林和刘勇抬着大包裹，梁哥背着布兜，走在前面。陈婷的两只胳膊被张凤莲和叶珍一人挎着，跟在后面，我和其余知青都在后面跟着。
徐大愣看着我们都走了，也带着几个民兵一起往大队部走去。
一路上，我们默默无言，直到回到知青点。进入屋内，我们仍然没有说话，都回到了各自的屋里。男知青们进屋后，是程哥先打破了沉默，看向我说：“小张，今天我们是不是太冲动了，这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
吴晓辉也跟着说：“小张，你干什么事情总是不顾后果，今天你把陈婷害惨了。”
“晓辉，你说什么呢？是陈婷把事情都抖出来的，跟小文有什么关系？知青点有什么事都是小文出头，有事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呢？出了事情就往小文身上推，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有事没事还针对小文呢？”梁哥对着吴晓辉不客气地说道。
程哥听着梁朝阳这么说吴晓辉，就对梁哥说：“朝阳，晓辉不是针对小张，小张这次真的是太冲动了。”
我看着吴晓辉，伸手从棉衣兜里拿出装钱的红语录本，从语录本里面拿出二十元钱递给吴晓辉，然后说道：“吴哥，欠你的钱，给你。你把欠条撕了就行，咱俩的事情就算过去了，行吗？”
我又看向程哥说：“程哥，今天的事情可能是我的问题，但我没有冲动。我让你们看着，不让你们参与，就是怕牵连你们。黄利军这个人很可怕，我不知道他下次会用什么方法算计陈婷姐。我没有办法，当着全村人打他一顿，让他愤怒，让他恨我，就会先直接对付我。
我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让陈婷姐哭诉在他家受的委屈，是因为黄利军在村里的人缘太好，我打了他，全村人都会站在他那边。
把他妈的恶毒事说出来，把骗陈婷姐在他家伺候他妈两年的事情说出来，他在这个村里就会人人唾弃，陈婷姐也会让全村人怜悯，不会再对她说三道四。
我让凤莲姐参与，因为她是陈婷姐最好的朋友，她不会受牵连。让梁哥参与，我也不会牵连他。
我怕打不过黄利军，他只是看我挨打，同为知青帮忙而已。让我没想到的是陈婷姐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了。当时我想阻止，已经晚了。
这的确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不是互相指责。明天公社来人调查问询，过几天很可能还有部队来人调查问询，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如何应对调查问询，怎么统一口径。”
我说到这里，看到女知青们都来了，就停住了。陈婷看着我说：
“张仲文，今天这个结果是我想要的，你不用自责，跟你没关系，是我想说的。
我知道说出来的后果，什么惩罚我都能接受。
要说这两年的委屈，是我应得的。我想走捷径上大学，这本身就是不对的。我今天不这么做，他也不会放过我的。今晚，我看到他得意的样子，听到那些村民说的那些话，我不说出来他那些肮脏事，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我不甘心。所以，今天我不后悔说出这些话。
我等着他被部队开除，我等着他进监狱。就算让我死了也是值得的。”
叶珍看着所有人说：“我觉得陈婷姐今晚这么做也是摆脱黄利军最好的办法。
看到黄利军把什么事都能颠倒黑白地说出来，村里人还那么信任他，他说什么村里人都信，还有黄主任帮他。如果他想让陈婷姐再回去，他能有很多方法逼陈婷姐回去。
你们也看到了，村里人都在指责我们知青，都让陈婷姐回去。这仅仅是说了几句话，他要是在做点什么呢，想想都觉得这个人很可怕。”
张凤莲也跟着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今天婷婷也算是当着所有大队的人检举揭发隐藏在人民队伍里的‘坏分子’，是有功的。
即使跟黄利军是同谋，也是自己的觉悟高，向人民群众投案自首，会得到宽大处理。”
程哥说：“张凤莲说的有道理，可是就算是得到宽大处理了，以后怕也是考不了大学了，就是觉得上不了大学太可惜了。”
我今天特别不愿意听程哥说话，就回怼道：“陈婷姐已经为了上大学让人骗了两年了。为了上个大学受了这么多委屈，恢复高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非得上大学吗？我就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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