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限，第一日。
夜。
王霸也不知道这汹涌暗流之下，多少人在匍匐行进。
就像王霸怎么也不会想到，大晚上的这个人会来拜访。
“王霸，你想不到我会来。”
王霸看着眼前一身锦袍的慕容复，
“慕容复，你不怕死？”
王霸负手而立，月光下王霸的面容显得格外冷峻。
慕容复笑了，张开双臂，闭上眼睛，
一副引颈自尽的模样。
王霸眼神一凝，看向四周，却没有发现还有其他人。
“王霸，你杀了我又有何用？难道你能够杀尽我姑苏慕容？”
慕容复再度睁开眼睛，冷笑着看向王霸。
王霸有些意外的看着慕容复，
“慕容复，你当真是一日一变化啊。”
慕容复微微一笑，随后微微弯腰，双手抱拳，
“王兄，慕容复，求见。”
......
两人对坐石桌。
桌上，百花酿。
“王兄，你可知道，这洛阳城即将变天？”
慕容复说着，亲自开酒，为两人倒酒。
王霸不动声色：“哦？慕容公子何出此言？”
慕容复微微一笑，将酒碗推到王霸面前，
“乾王后把持朝政，祸乱朝纲。我慕容家身为大乾臣子，岂能坐视不理？”
王霸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所以，你这慕容公子是打算......”
“不错。”
慕容复将手中酒碗朝着东边举起，豪气一笑，
“我慕容家已经决定，清君侧，诛杀乾王后！
王霸，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王霸沉默片刻：“慕容复，是你疯了，还是你信得过我？”
慕容复轻笑。
“因为你王霸，是这洛阳城中，唯一一个不受任何势力牵制的人。”
慕容复说着，脸上表情出现一丝古怪，
“还有那次你来之后，仙儿居然主动向我问起你......当真是有趣的很。”
王霸微微沉吟，还是觉得慕容复已经疯了。
“慕容复，我王霸不过一介武夫，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慕容复眉头微皱，实在想不懂王霸为什么数次拒绝自己。
“王霸，你可要想清楚。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要你肯帮我，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慕容复看王霸不说话，眼中已有不喜，
“只要你追随我，明日我就可送上一颗先天丹上门，
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告诉你，已经有很多的世家站在我这边，
还有江湖之中的一流门派，五岳剑派之中也有人站在我这边。”
王霸淡漠的看着慕容复，心中却是一动，五岳剑派？
“你有先天丹，你自己为何不用？”
王霸说着，手指慢慢的敲打着石桌。
慕容复一顿，肉眼可见的想了一会儿，
“我乃姑苏慕容，资质根骨都是世间一等，我可自己修行到先天境。”
王霸笑了，也不接话。
那些叼毛丹药，果然有问题......
“王霸，你考虑的怎么样？”
慕容复恢复此前的气度，标志性的笑着问道。
“慕容复，你真觉得我王霸是贪图富贵之人？”
慕容复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依旧平静的说道，
“王霸，你已经数次不识抬举了！\"
“慕容复，我原以为你变了，结果你好像还是老样子。”
王霸此言一出，慕容复面色一僵。
慕容复怒极反笑：“好！好得很！王霸！”
王霸如若无闻，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慕容复冷笑，眼中带着讥讽，
“王霸，你可知道这朱门与竹门的区别？”
王霸看了慕容复一眼，“哦？愿闻其详。”
慕容复站起身，一甩衣袍，
“朱门，生来就高人一等。
从小锦衣玉食，接受最好的教育，结交最显赫的人物。
而竹门，这辈子就连地级功法都不曾见过，
更不提那遥不可及的先天境了......\"
他轻蔑地看了王霸一眼，
“若是没有世家大族和顶级势力的支持，你以为你这辈子可以触碰到先天境吗？”
慕容复说着，微微挺起胸膛，脑袋后仰，
“就算你机缘巧合得了天机功法，你又要多少年才能够修炼到十层？借此突破先天境呢？”
慕容复越说越得意，
“王霸，你可知道这背后，
是多少代人的努力？
是多少财富的积累？
是多少权力的交织？\"
慕容复说完，等了好一会儿，发现王霸都没说话。
慢慢转身看去，才发现王霸在独酌，根本就没理他......
“王霸！”
慕容复瞬间失了气度，厉声呵道！
那些东西都是他姑苏慕容的骄傲，可这王霸居然无视！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
王霸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慕容复直接呆在原地。
王霸说完，直接一道拳罡将慕容复的酒碗打碎。
道不同，不相为谋。
送客。
慕容复见此，怒极反笑。
“好，好好好.......”
慕容复也不多说，直接转身，拂袖而去。
.......
“慕容家，死定了。”
陆小凤说着，轻飘飘的来，
而楚留香已经坐在了石桌旁了，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壶酒。
“陆兄这话说得太绝对了。”
楚留香倒好三杯酒，显然不是那百花酿了。
“慕容家好歹也是数百年的世家，岂是说倒就倒的？”
王霸不语，还在想。
“这次可不一定。”
陆小凤摇了摇头，下午他出去了一趟，
“据说慕容家还与日月神教联系了，事成之后，将江南一带划给日月神教。\"
王霸眉头一挑，合着这慕容复刚才还是有理智，还藏了一手。
“他真的已经疯了。”
王霸心中感叹，慕容复啊，
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和底气啊。
你终究还是要为了你的复国梦，
一路冲向万丈深渊了......
楚留香放下酒杯：“难怪了，那乾王后要对付慕容家。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朝堂之争了。”
陆小凤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慕容复还暗中联络了五岳剑派中的一些人。”
王霸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你是说岳不群？”
“不。”
陆小凤眼神闪过冷意，看向王霸，
“是左冷禅，他们见过。”
王霸微微点头。
.......
第二日，晨。
绿竹巷。
雨，下得细密而安静。
王霸坐在茅檐下，手里拿着百花酒，
酒在碗中晃荡，倒映着对面和尚光亮的头顶。
这和尚一身灰白僧衣，脚踩草鞋，
腰间却挂着块温润白玉——上面刻着“天龙”二字。
天龙寺。
“施主。”
那中年和尚双手合十，声音如枯井无波，
“洛阳将乱，何不早谋安身之地？”
王霸仰头饮尽碗中酒，喉结滚动：“比如？”
“慕容氏广纳贤才。”
和尚袖中滑出一卷金箔名帖，
“或可......”
“昨晚慕容复才来，今日他又要你来？”
王霸突然打断，手指摩挲着酒碗。
和尚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贫僧不知慕容公子已经来过了。”
王霸看着他，觉得有趣。
“那你又是因谁而来？”
“为了慕容仙而来。”
那中年和尚慢慢说道。
“哦？”
王霸有些意外，居然是为了慕容仙而来。
“为什么？”
那中年和尚面露苦涩，眼中带着回忆，
“为了慕容淑。”
“啊？”
王霸看着眼前这中年和尚，虽然已经不再年轻，
但是看其容貌，估计年轻时候也是一个帅小伙.....
可问题是，慕容淑是王妃啊......
王霸盯着和尚，忽然笑了，
“有意思。”
“慕容淑......当今乾王的淑妃？”
和尚的僧袍被穿巷而过的风吹得簌簌作响。
巷外雨势渐急，竹叶沙沙作响。
“是。”
那和尚点了点头。
“她叫你来的？”
那和尚摇了摇头。
王霸挑了挑眉，不会吧？
“你和慕容淑什么关系？”
那和尚沉默了。
和尚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白玉，
雨水顺着他的指缝滴落，
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二十多年前......我，只是一介书生.....”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慕容淑与我相识，\"
和尚眼中浮现出罕见的温柔，
“我们常在寒山寺后的桃林相见......”
他的声音忽然哽住，僧袍下的肩膀微微颤抖，
“仙儿......是我们的孩子。”
王霸人有点晕，这什么鬼，不过好像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啊。
“那你为什么去做了和尚？”
要不是陆小凤去外面调查情报了，赶紧他来和这和尚聊更好玩。
那和尚沉默了。
雨越下越大，打在竹叶上的声音如同无数细小的嘲笑。
“王施主，你斗不过他们的。
世家大族，彼此联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门阀之间，盘根错杂，遮天蔽日.....”
“所以，你出家当和尚？”
王霸直接打断了那和尚的话。
“是。”
那和尚点了点头。
“那慕容淑是何时去的乾王宫？”
那和尚微微沉吟，随后说道，
“在我与她说了三天三夜之后，我去了天龙寺，她入了乾王宫。”
“嘶——”
王霸有点整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回事了，不过那不重要。
“那你当初就逃避，现在也希望我逃？”
那和尚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
“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就算施主与仙儿有旧，也注定难以齐全。”
檐角雨滴落在他的白玉上，溅起细小水花。
又继续说道，
“我没有逃避，只是一如现在这般，站在门外看着她们。”
王霸挥了挥手，懒得多说，体内真气一震，
和尚终于变色，后退半步，僧鞋踩进水洼。
这王霸的内力怎么这么强？！
王霸起身，阴影笼罩和尚，
“要我说，你就记住一件事情，
慕容氏灭族的时候，你自己想办法保全慕容淑与慕容仙。
你可以走了。”
王霸转身进屋，木门\"砰\"地闭合。
和尚呆立雨中.......
巷口竹林中，一点红抱剑而立，剑鞘上雨水正汇成细流。
和尚只好走了，可当出门的时候，
他好似大梦惊醒，发了疯一样的再度冲了进来，
站在了竹屋的门口，双眼之中一片赤红，
“王施主！王霸！”
竹屋内却无人应他。
那和尚急了，整个脸已经涨得通红，
“王霸！我问你，你有几成把握？你有一丝一毫的把握吗！”
那和尚眼中闪过期待，绝望，死寂。
“十成，必赢。”
王霸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那和尚好似疯了，居然在这雨中跳了起来......
和尚一边跳一边跑，朝着外面而去。
嘴中还在呢喃着，管他真的假的，
是希望，是希望......
唯有一双眼睛却是从所未有的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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