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江宁难得清闲了下来。
扬州城内的各路牛鬼蛇神已经被清理干净,剩下的盐商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只待他发落。
可其他人依旧忙得脚不沾地,前些日子忙着扫黄、禁赌、抓嫖,抄家的差事便全压在了郭允厚肩上。
老郭拼了老命清点家产,奈何涉及的产业盘根错节,实在忙不过来。
江宁见状,索性把其他人都打发去给老郭搭手,毕竟这位可是大明朝的“财神爷”,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累死在扬州。
得到众人出手帮助,郭允厚这才喘过口气。
一时之间,金银珠宝、古玩字画、金银玉器、绫罗绸缎源源不断地运往扬州知府衙门,很快便堆得像座小山,还有许多财物都没来不及登记造册。
就连江宁居住的小院里,也堆了十几箱财物。
江宁知道,是时候安排后续事宜了,当即给凤阳的钱正秋等人传信,命他们率领各大商会人手即刻赶往扬州,准备接手富商名下的产业。
此时,扬州盐商仍被官兵看管在府中,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对外面的动静一无所知,只能从零星声响猜测城内定出了大事。
唯独盐商商会的黄伯仁,依旧在家中花天酒地,毫不在意。
手下人急得团团转,反复询问应对之策,黄伯仁却端着酒杯笑道:“诸位都是我黄家的老人,跟着我家几代人了,怎么还这般沉不住气?
朝廷想整顿两淮盐务,又不是头一遭了。
正德朝、嘉靖朝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
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他呷了口酒,慢悠悠道:“两淮盐务这摊子水,整个江南的权贵士绅都浸在里边。
江宁即便手握兵权,也得掂量掂量,真要把咱们逼急了,可就要天下大乱了。
再说,朝廷要的无非是银子,咱们多交些,给足面子,扬州终究还是咱们的天下。”
说罢挥挥手,“该吃该喝,接着乐。”
手下人听着有理,想起当年武宗、世宗整顿盐务都无疾而终,也渐渐安下心来,府中又恢复了歌舞升平。
另一边,江宁正与温体仁、袁可立在巡抚衙门商议,扬州这些盐商与富商,哪些该留,哪些该除,得好好盘算。
朝廷不能全靠北方、西南商会接手产业,各家势力需要平衡。”
他顿了顿,“北方商会如今势大,西南商会与他们暗中较劲,咱们得在江南扶持新的代言人,既不能让一家独大,也得让各方相互制衡。”
几人正说着,凤阳的钱正秋已带着各大商会主事人火急火燎赶到扬州。
望着被兵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城池,众人眼中都透着火热,谁不知扬州富甲天下?
钱正秋掏出江宁手令与锦衣卫佥事腰牌,经官兵核对后才得以入城,直奔知府衙门。
江宁与袁可立等人热情接待,当晚便敲定了产业分配,北方、西南数省商会接手七成产业,其中大明皇家商会独占一成,其余六成由各商会分摊。
剩下三成,则留给扬州城内名声好、势力小的本地商人。
利益划分妥当,只待次日动手。
第二天一早,江宁下令查抄触犯律法、偷税漏税的盐商与富商产业。
官兵在前边抄家登记造册,郭允厚与各大商会主事人在后交接。
各家商会早带足了银子,不过数日,七成产业便尽数易主。
事已至此,江宁知道该给扬州盐商做个了断了。
他让人在春风楼设宴,请来了所有盐商与排得上号的富商。
这些被关在府中近两个月的盐商,一踏入春风楼便觉气氛诡异,直到黄伯仁带着人进来,众人才稍显安心,以为朝廷要和他们坐下来谈判了。
可没过多久,又有一批商人被请进来。
黄伯仁等人瞥了一眼,都是些规规矩矩、成不了气候的角色,心中越发疑惑。
更让他们不安的是,这批商人被引到了二楼,而他们这些巨头却全被留在一楼。
二楼传来江宁与众人的说笑声,一楼却冷得像冰窖。
黄伯仁按捺不住,朝着二楼抱拳道:“不知钦差大人今日召我等前来,有何吩咐?
若是为盐税之事,好商量。
朝廷若有难处,我等愿多交些,略尽绵薄之力。”
江宁在二楼笑着回应:“黄会长久仰了。
本侯在京城时,便常听人说起你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几句商业吹捧之后,郭允厚站起身,朗声道:“黄会长,本官乃户部尚书郭允厚,奉旨查核盐税。
经核查,扬州盐商共欠朝廷盐税七千万两,还请尽数补齐。
不知诸位是交银票,还是现银?”
黄伯仁当场愣住,半晌才道:“郭大人莫不是在说笑?
这些年盐税,我等向来足额缴纳。
若朝廷需用,我等可捐两千万两,再多是万万不能了,便是变卖全部家产,也凑不齐七千万两!”
身后盐商纷纷附和,满脸怒色。
黄伯仁语气转冷:“若钦差大人不依,这两淮盐务的生意,我等不做便是了。”
见江宁等人笑而不语,他心头发慌,忙道:“恕草民先行告辞。”
就在众人即将走到门口时,二楼传来江宁冰冷的声音:“关门,一个不留。”
一大群锦衣卫瞬间涌了进来,长刀出鞘,寒光映着烛火晃得人睁不开眼。
黄伯仁猛地回头,只见江宁抱胸站在二楼,笑意冰冷:“动手。”
刀光闪过,惨叫声此起彼伏。
黄伯仁胸口中刀,瘫倒在地时,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到死都没明白,朝廷这次竟真的敢掀桌子。
片刻后,一楼已无活口。
锦衣卫拖拽尸体出去,郭允厚、老魏等人起身行礼,开始分头去查抄家产。
二楼的合法商人吓得脸色惨白,有人甚至当场吓尿。
江宁笑着安抚:“诸位放心,本侯从不滥杀无辜。
今日请你们来,是有笔买卖要谈。”
他指向身旁的钱正秋,“这位是大明工商总会会长钱正秋,身后也都是南北各省商会主事人。
黄伯仁等人的产业若荒废了可惜,不知诸位愿不愿意接手其中三成?”
众人鸦雀无声。
钱正秋忙补充:“接手产业只需按市价付五成,资金不足可向皇家银行借贷,利息从优。
只是今后需依法经营,不得偷税漏税,还得提高工人待遇。”
这话一出,这些商人们眼中燃起光亮。
虽有顾虑,却抵不住这般诱惑,很快便跟着钱正秋分起了产业。
待众人散去,袁可立抚着胡须笑道:“扬州这摊子事,总算彻底了了。
等朝廷重置盐纲,两淮盐务便可恢复如常,国库也能充盈起来了。”
温体仁点头附和:“是啊,正德、嘉靖两朝没办成的事,总算在咱们天启朝成了。
这些逍遥法外了百余年的盐商,也该伏法了。”
江宁望着窗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扬州的天,总算晴了。
接下来的几日,众人忙得脚不沾地。
以黄伯仁为首的盐商名下产业盘根错节,既要逐一查抄、追缴那七千万两盐税,还得将产业按先前定好的分配比例,分别售给各大商会与内定的扬州本地合法商人。
就连温体仁都被郭允厚拉去搭手,郭允厚原本还想拉袁可立入伙,可袁可立心里门儿清,自己一旦掺和进去,一世清名可就没了,死活也不松口,郭允厚无奈,只得作罢。
另一边,钱正秋已在扬州设立大明工商总会分部,正忙着与各大商会、本地商人签订协议,敲定提高工人工钱的细则,统计各家产业、登记造册,明确商税额度。
老魏一声令下,先前歇工许久的工人纷纷复工,听说工钱翻了两倍还多,个个激动得满脸通红。
更让他们振奋的是,工商总会还定了做工时长、休息制度,连因公受伤、生病的补偿都写得明明白白。
消息传开,扬州百姓炸开了锅,只觉得从今往后才算活得像个人了,不再是任人驱使的牲口。
江宁又让人对城内青楼做了安排。
这行当流传千年,压根禁绝不了,便索性规范起来。
先前解救的一众女子,问过各自意愿后也都妥善安置。
愿意留下的,在官府报备后可继续留在青楼,不愿留下的,钱正秋便在各大商会名下的商铺里给她们安排了营生,确保不会让她们沦落街头。
至于自愿留下的,江宁也不再干预,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随后,江宁让人将从赌坊搜出的借据搬到街头,当着百姓的面尽数焚烧,又告诫众人:“今后再敢赌博,一律严办!”
随后,再命尤世威撤去围困扬州城的兵马,允许百姓自由出入。
不多时,扬州城便恢复了往日繁华,只是这份繁华里透着欣欣向荣的朝气,再无先前纸醉金迷的骄奢之气。
几日后,郭允厚顶着两个黑眼圈来找江宁,满脸沮丧:“侯爷呀!
您可得为老夫做主!”
江宁见他这模样,打趣道:“老郭这是咋了?
难不成你这当朝二品尚书,在扬州地界让人给欺负了?”
郭允厚叹口气,苦着脸道:“侯爷,先前您定的追缴七千万两盐税,如今老夫只追回来六千五百万两,还差五百万两的缺口啊!”
江宁微微一愣:“老郭,不至于吧?
扬州富甲天下,盐商更是富可敌国,怎么才查抄出这点银子?
该不会有人趁机贪污了?”
郭允厚赶忙摇头:“侯爷,真没人敢!
只是……那些商会和本地商人接手产业,都是按市价五成算的,光这一笔,就少收了上千万两啊!”
说着,他竟红了眼眶,声音都带了哭腔。
江宁这才想起,当初为了让扬州尽快稳定,确实定了五成售价,没承想损失这么多。
他又问道:“可那些盐商家中抄出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也值不少钱吧?”
郭允厚满脸苦涩:“侯爷,这些东西变卖得有过程啊!
如今扬州城内没人吃得下,江南地界对咱们又敌意重重,只能让各大商会运回北方慢慢卖……”
“那这样算下来,”江宁打断他,“七千万两该是够了吧?”
郭允厚点点头:“总共七千四百八十五万两,是超了近五百万两……”
“那你还有啥不乐意的?”
江宁笑道,“这都超出了快五百万两,该高兴才是。”
郭允厚讪讪一笑:“侯爷,账不能这么算啊!
银子这东西,谁会嫌多?
要不您再想想办法,把这五百万两凑齐?
实在不行,再抓几个扬州商人凑数?”
江宁闻言一愣,随即打趣:“老郭,你啥时候拜了罗师傅为师?”
郭允厚一头雾水:“侯爷,什么罗师傅?
老夫不认识啊。”
江宁一拍脑袋:“嗨,忘了跟你说。
扬州的不法商人都收拾干净了,剩下的都是合法经营的,朝廷得讲公信力。
他们没犯法,要是平白无故抄了家,朝廷岂不失信于民?
天下人该怎么看咱们?”
郭允厚点点头,又嘟囔道:“要是魏公公没把那些赌坊借据烧了,最起码还能追回一笔……”
“老郭你这良心长哪儿去了?”
江宁没好气地骂道,“什么银子都想赚,罗师傅见了你都得自愧不如!”
郭允厚越发好奇:“侯爷,您说的这罗师傅到底是何人?
可否给老夫说道说道?”
江宁神情略有些尴尬,想了想道:“罗师傅的故事,说起来就像‘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今儿就先不说了。
不过他有首诗,我念给你听听。”
郭允厚赶忙点头。
只听江宁缓缓吟道:
“八面威风杀气飘,个人所得全上交。
一百给我九十五,我的手段你清楚。
剩下五两别乱花,明天给交四两八。
还有两钱你记住,五文给你谋出路。”
郭允厚听完,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半晌才道:“侯爷,这……这罗师傅也太黑了吧?
老夫跟他比起来,简直是个新兵蛋子!”
江宁笑了笑:“还算你老郭有点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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