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两人的计划是在柳中源那里一并解决了午饭。
但柳中源显然没有留饭的意思,更何况两人也已经回了家。只是家里没什么食材——两个姑娘才从淮州回来,还没来得及补充。
两人正对着空荡荡的冰箱商量着吃什么,实在不行就去门口随便对付一口。
结论还没讨论出来,玄关处忽然传来钥匙转动锁孔、防盗门被拉开的声响。
客厅与玄关之间那道屏风,好处是能遮挡视线,坏处也正在于此——每次开门都像开盲盒,永远不知道门后出现的会是谁。
好在夏禹和柳熙然此刻什么“特别”的事也没做,姿态都还算自然。
“这是...小夏来了?”
唐婉容的声音先从屏风后传了过来,她注意到玄关的鞋。
“嗯。”
唐清浅淡淡的应声随之响起。她绕过屏风,视线落在正对着冰箱的夏禹身上,以及...
柳熙然正把脑袋搁在他肩头,整个人几乎贴在他后背上。
从进门、判断出屋内有人、再到转出屏风,整个过程不过十来秒,根本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
唐清浅看见这一幕,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柳熙然见状,立刻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几乎就在同时,唐婉容也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恰好错过了那个亲昵的瞬间。
“唐姨。”夏禹开口打招呼。
“唐姨。”柳熙然也跟着唤了一声。
“嗯。”唐婉容的目光随着女儿移动,见唐清浅默不作声地径直往卧室方向走,心里也浮起一丝疑惑。
不过自己女儿向来行事有章法,她便没有多问,转而看向两个年轻人:“你们这是...还没吃饭?”
“还没,”夏禹答道,“正商量中午吃什么呢。”
这时,唐清浅已经从两个卧室里转了一圈出来。她的目光又朝阳台方向扫了扫,这才不紧不慢地接话,声音依旧平稳:“正好。我和妈妈也没吃,原本就是打算回来准备东西,然后出去吃饭的。”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唐婉容看向夏禹,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
“好。”夏禹应下。面对唐婉容递来的台阶,他自然没有理由拒绝——更何况下午还要陪着唐清浅去祭奠她的生父,唐婉容也必定在场,这一面终究是躲不掉的。
而且...
自从所有事情摊牌之后,唐婉容整个人似乎骤然松弛下来,言行间总透着一股...近乎于幸灾乐祸的、看热闹般的轻松感?
“山茶花我已经订好了。”唐婉容一边朝门口走,一边说道,“剩下的事...等吃过午饭再说吧。”
唐清浅对此没有异议。夏禹与唐婉容率先走出门,两个姑娘则默契地落后几步,跟在后面。
唐清浅的目光在夏禹的背影上停了停,随即垂下,状似无意地扫过柳熙然垂在身侧的手。
“你在找什么?”柳熙然被她看得有些纳闷,也跟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因为常年握拍训练,指甲向来修剪得短而整齐。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唐清浅不答反问。
“大概...十来分钟前吧。”柳熙然不确定地说,“没太注意时间。”
“哦。”唐清浅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周身那股探究味道,似乎这才彻底消散。
柳熙然微微眯起眼,忽然回过味来:“等等...你不会是以为我们...”
“谁知道呢。”唐清浅语调平淡,可话里那点未尽的意味,却明明白白地印证了柳熙然的猜测。
“好哇唐清浅!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柳熙然气得伸手去掐她的脸。
唐清浅略向后仰了仰,轻易躲开,声音依旧清冷:“某人可是有‘前科’的。”
走在前面的唐婉容听着身后传来两个姑娘压低的、带着笑闹的交谈声,不由得轻轻牵了牵嘴角。
唯独夏禹,只觉得肩上的压力无形中又重了几分——只盼着这两位姑奶奶可千万别聊着聊着,一个不小心,把什么不该抖的事给顺嘴抖落出去。
车子缓缓驶出小区,唐婉容握着方向盘,目光搜寻着前方,语气听起来随意得像在聊天气:
“上午...去见过孟曦了?”
这话让后座的两个姑娘都安静下来。
“见过了。”夏禹答道。
“老柳对你...态度如何?”唐婉容继续问,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夏禹心里那股说不清的怪异感愈发明显——真的。唐婉容这话问得合情合理,可那语气里,分明掺着更多属于旁观者的、近乎“八卦”的探究意味。
“柳叔他...很爱孟姨,也很爱熙然。”夏禹想起墓前那些追忆,那株未能留住的石榴树,还有...那张交托的银行卡。
他顿了顿,将纷杂的思绪收敛,声音平稳地补充道:“他让我...尊重熙然的一切选择。”
、唐婉容透过后视镜,目光轻轻掠过并排坐在后座的两个姑娘,唇边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照这么说....如果我现在还坚持要‘棒打鸳鸯’,反倒成了不识趣、不占理的那一方了?”她的语气带着点自嘲般的调侃。
这情形着实有些微妙了。
从京城那次递鸡蛋开始,唐婉容不仅放下了步步紧逼的姿态,如今甚至开始用这种近乎闲聊、带着玩笑的口吻说话。
她以前也并非不打趣,但说到这个份上,用这样的语气,倒真是头一回。
连唐清浅眼中都掠过明显的惊异——母亲这话说的...
“唐姨,我脑子转得慢,”夏禹无奈地笑了笑,索性摊开来说,“要不您...还是直接些?”
唐婉容那种不动声色的施压,他尚能应对;偶尔借着话头将他一下,他也能靠着唐清浅和柳熙然的关系网稳住阵脚。可眼下这般...他是真有些接不住招了。
“呵呵...”唐婉容轻笑出声,目光仍看着前方的路,“小夏要是还说自己脑子慢,那我可真没见过聪明人了。”
夏禹只觉得后背微微有些发毛。
唐婉容自己也没想到,随口几句话竟能让夏禹露出这般模样。她收敛了些笑意,声音平缓下来,继续说道:
“最开始,我反复试探、施压,是想看清你们之间,究竟是不是你们所说的‘真感情’。”她顿了顿,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到了中期,我看到你们确实坚定。但我不能让我女儿就这么不明不白、没有一个像样的‘身份’跟着你——这是我绝对不能接受的。”
想来也是。以唐清浅的优秀,若最终在夏禹身边连个清楚的“名分”都落不着,即便女儿自己愿意,她这个做母亲的,也绝无可能坐视不理。
然而——
夏禹一直在处理。从向她做出保证起,他就一直在朝着“摊牌”的方向努力。
在京城,他已经得到了郑娟的许可;叶玉玉作为他的母亲,自然不可能不站在儿子这边;
远在严州的谢家长辈,夏禹更是以命相搏换来了他们的信任与感激。从唐婉容的角度看,眼下尚未明确表态的,似乎只剩她和柳中源两票。
或者说,她早已将半张“票根”悄然递到了夏禹手中。
而如今,连柳中源那一票,夏禹也已稳妥握住。她确实已没有必要再施加任何压力或试探了。
这张由几个年轻人共同编织的、复杂而紧密的关系网,如今已完完整整地摊开在诸位长辈眼前。尽管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夏禹确确实实地做到了——正大光明地都谈。
“经商这么多年,”唐婉容的声音将夏禹的思绪拉回,“明里暗里的嘲讽、咒骂,我听得太多了。”
“嗯。”夏禹轻声应道,示意自己在听。
“刚开始,我也会反思,会琢磨。”唐婉容笑了笑,那笑意里带着经年沉淀下来的通透与淡然,“但现在...呵,没必要了。和那些可能一辈子都见不了第二面、甚至根本素未谋面的人较什么劲呢?”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清晰而温和:“真正让我在意的,是我身边的人——那些与我血脉相连、朝夕相处、息息相关的人。只有他们的意见,才值得我真正去倾听、去斟酌。”
她说着,目光再次转向夏禹,眼神里已没有了审视与权衡,只剩下一片平静的托付。
“所以,我不会再管了。你身边所有至关重要的人,几乎都已明了。剩下的路...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这便是唐婉容全部行为的底层逻辑——她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并非因为她是多么精明的商人,而是因为,她首先是一位母亲。
一位...自认并不那么称职的母亲,甚至需要其他人来帮她调解关系的母亲。
“谢谢唐姨。”夏禹轻声开口。他不会否认,唐婉容给予他的压力,是所有长辈中最沉重、也最步步为营的。但是...
许多曾模糊的念头,许多关键的决断,恰恰是在与唐婉容一次又一次无声的交锋与揣摩中,才逐渐变得清晰、坚定起来的。
“不用谢。”唐婉容将车子稳稳停好,解开了安全带,“先吃饭吧。下午去看看晚州,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唐清浅坐在后座,目光在母亲平静的侧脸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几度微闪,唇瓣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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