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府。
与京城其他王府的庄严肃穆不同，朱高燧的府邸里，处处透着一股江南园林的精致与……享乐气息。
这位赵王殿下其实是不想来北京的。
他喜欢南京，那里既繁华又热闹，而且距离扬州、杭州也近。
当初他跟着蓝武去了一趟传说中的苏杭之地，就好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从此对那些风月之事乐此不疲。
他没什么大志向，既不想争夺皇位，也不想建功立业，只想安安稳稳地当个富贵闲人，享受人生。
这些年，他活得相当舒服。
但没办法，这次迁都，是他亲爹朱棣亲自下的令，几乎是把他从南京的温柔乡里硬生生押过来的。
如今才刚来北京两个月，朱高燧就已经在寻思着该找个什么借口，赶紧跑回南京去玩了。
正好朱棣也迁都来了北京，到时候他便再也没人束缚了。
正当他在书房里为了找个合适的理由而苦思冥想，抓耳挠腮的时候，府上的管家突然快步走了进来。
“王爷，凉国公爷来访。”
“蓝武来了？”
朱高燧一听，整个人顿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上瞬间布满了喜色。
在他看来，蓝武这家伙，虽然是大将军，是国公，但骨子里也是一个非常会玩的人。
每次跟着他，总能找到各种各样新奇的乐趣。
“快！快请进来！”
朱高燧连衣服都来不及整理，便兴冲冲地朝着前厅跑去。
他对蓝武的到来，充满了期待，以为是自己这位无所不能的妹夫，又想出了什么好玩的新花样。
蓝武刚走进前厅，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茶，就看见朱高燧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国公，今天这是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啊，快坐快坐！”
朱高燧热情地拉着蓝武坐下，自己则凑到他身边，压低了嗓门，神秘兮兮地问道：“国公，可是又有什么好去处了？我跟你说，这北京城忒没意思，天干物燥的，哪有我们南京好，要不咱们……”
看着朱高燧那一脸期盼，满脑子都是玩乐的样子，蓝武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没有和这位赵王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
“殿下，打猎听曲都是小事。”
蓝武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平静地开口：“我今日来，是有一件关乎您未来的大事，要与您商议。”
“大事？”
朱高燧愣了一下，看着蓝武那严肃的模样，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他这位妹夫，平日里虽然也爱开玩笑，但一旦用上这种郑重的口吻，那事情就绝对小不了。
“什么大事？”朱高燧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许，试探着问道。
蓝武放下茶杯，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衡王，朱允炆，在吕宋薨了。”
“什么？”
朱高燧大吃一惊，“他怎么死的？”
“为吕宋土人所弑，连同他的儿子，一起死了。”蓝武的回答简单而直接。
朱高燧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于朱允炆这个堂兄，他没什么感情，但一个大明的亲王，死在海外封地的土人手里，这事听起来，还是让他觉得有些荒唐和震撼。
然而，蓝武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陛下震怒，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吕宋同样不可一日无主。”
“所以，陛下已经决定，由您，赵王殿下，前往吕宋就藩，接替衡王之位，镇抚南洋。”
瞬间。
整个前厅，死一般的寂静。
朱高燧脸上的那点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那双原本还闪烁着精明与活泛的眼睛，此刻瞪得像铜铃一般，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颤抖。
“让我……去吕宋？”
“对。”蓝武点了点头。
“我不去！”
短暂的呆滞之后，朱高燧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发出一声尖利的咆哮。
那张原本还算俊秀的脸，因为极度的惊恐与愤怒，变得有些扭曲。
“我死也不去！吕宋那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遍地都是杀人的土人！朱允炆都死那儿了，让我去给他陪葬吗？”
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在厅内疯狂地来回踱步，嘴里语无伦次地叫嚷着。
“不行！我要去见父皇！我要去见母后！他们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是他们的亲儿子！”
“我二哥犯了那么大的错，也只是被圈禁在南京，凭什么让我去海外送死！”
这位赵王殿下，此刻哪里还有半分亲王的仪态，活脱脱就是一个被抢了心爱玩具后，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孩童。
他叫嚣着就要往外冲，似乎真的要去皇宫里找朱棣和徐皇后哭诉。
蓝武坐在原地，动也没动，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发疯。
直到朱高燧闹得累了，扶着桌子呼呼喘气，蓝武才不紧不慢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殿下稍安勿躁，天还没塌下来。”
他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他就知道朱高燧没胆子在这个时候去找朱棣和徐皇后。
“这还没塌下来啊！”
朱高燧满脸沮丧的在蓝武对面坐下：“反正打死我都不去，到时候大不了，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蓝武闻言嘴角不由就抽搐了一下，他放下了茶杯，站起身，走到朱高燧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殿下，您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我没什么好听的！反正就是不去！”朱高燧把头一扭，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真的不去？”蓝武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殿下，您仔细想想。”
“如今在大明境内，您是亲王，身份尊贵，可说到底，头上还压着父皇，身边还有那么多文官言官盯着，您想去一趟扬州听个曲，都得偷偷摸摸，生怕被人参上一本，说您沉迷享乐，有失皇家体面。”
蓝武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朱高燧的痛处。
他的抗拒情绪，不由自主地弱了几分。
蓝武看到他这模样，便知道这家伙是心动了，立马就开始继续趁热打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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