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心魔炼狱，傩面考官
巨兽留下的荧光在海面漂浮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那些如同星辰碎屑的光点渐渐黯淡、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唯有萧烬羽袖中星晷玉符的平稳震动，证明刚才与巨兽的并非幻觉。
蜃楼前方的海域，已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海水从深邃的蓝色逐渐过渡到一种不自然的紫黑色。
天空中的星辰开始扭曲拉长，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搅动。
空气中弥漫着粘稠的阻力，连海风都变得凝滞。
国师，前方海域有异！
蒙毅的声音带着凝重：海水颜色异常，罗盘指针开始乱转！
萧烬羽强压下疲惫，目光锐利地扫向前方。
星晷玉符在他袖中发出急促的震动——这正是他在镜像海域消散时捕捉到的那丝古老共鸣的源头！
是空间边界。
沈书瑶在他脑海中快速分析：我们正在接近归墟的外围屏障，这里的时空结构极不稳定。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舷窗外的景象轰然破碎！
星辰被拉成光丝，海水扭曲成诡异的漩涡。
整个蜃楼剧烈震颤，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拽入了另一个维度！
舷窗外，星辰光海飞速流逝，瑰丽而致命。
蜃楼在这强行打开的亚空间通道中，看似平稳，实则如同行走于悬崖钢丝。
随时可能被无形的空间乱流撕成碎片。
蒙毅的怒吼、胡亥的哭嚎、兵士的惊叫混杂在一起。
却被隔绝在某种无形的屏障之外，显得遥远而模糊。
一种更诡异、更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力量，开始渗透进每个人的识海。
嗡——
低沉的、仿佛来自宇宙本源的嗡鸣在每个人脑海中直接响起。
紧接着，乳白色的、流转着极光色彩的浓雾，无视物理阻隔，凭空在船舱的每一个角落弥漫开来！
这雾并非水汽，而是高度凝聚的精神能量实体！
它带着刺骨的冰寒与惑人心神的缥缈仙乐。
瞬间将所有人拖入了各自的心魔炼狱——外界仅过去片刻，幻境中却仿佛经历了漫长一生。
萧烬羽敏锐地察觉到，渗透进屏障的蜃气发生了质变。
它们不再是无差别地激发恐惧，而是高度凝聚、开始塑形！
与此同时，舱内的铜灯无故摇曳，烛火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物品轻微震颤——精神能量已开始实质化干扰现实。
空间结构的不稳定更剧烈地影响着周遭。
舱内物品无故悬浮又骤然落下。
温度时冷时热，诡异至极。
甲板上已是一片混乱：
杀！杀光他们！大秦万年！
一名老兵双目赤红，将身旁战友误认为六国敌军，挥舞长戟疯狂劈砍，血光迸溅！
金子！都是我的！哈哈哈！
一名水手扑向堆放的缆绳，将其视作金山，疯狂啃咬，状若疯魔！
娘！孩儿不孝啊！
另一人跪地痛哭，以头抢地，额头鲜血淋漓，沉浸在对亲人的无尽愧疚中。
蒙毅虎目圆睁，眼前浮现的不再是甲板，而是尸横遍野的长平战场。
赵军的哀嚎、同袍的倒下、血染的征袍……
无边的杀意与愧疚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死死握住剑柄，指节发白，凭借钢铁般的意志强行支撑。
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一遍遍告诫自己：是幻境！守住本心！
胡亥的舱室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与撞击声。
别过来！父皇！大哥！不是我！我不想死！
他显然陷入了兄弟相残、被亡灵索命的恐怖幻象，精神濒临崩溃。
幻境中，他或许正体验着篡位成功后，被至亲亡灵日夜纠缠的极致恐惧。
权欲的甜蜜与代价的恐怖交织，几乎撕裂他年轻的灵魂。
赵高所在的舱室寂静无声，但门缝中溢出的气息却阴冷粘稠如实质。
他或许正站在权力的巅峰，身着帝王冕服，接受文武百官跪拜。
转瞬之间，又跌落深渊，被嬴政、胡亥及无数被他迫害之人千刀万剐。
极致的欲望与极致的恐惧如同磨盘，碾压着他的理智。
考验着他最深沉的城府与隐忍。
顶层舱室内，萧烬羽撑开的元能屏障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尽管阻挡了大部分精神冲击，但无孔不入的蜃气依旧渗透进来。
精准引爆了室内两人的心魔。
啊——！爹！娘！女儿错了！女儿不该偷跑出去……呜呜……
芸娘猛地抱住头，蜷缩在地，身体剧烈颤抖。
幻境将她带回韩国灭亡、家族罹难的那一天。
亲眼目睹父母倒在血泊中，那份刻骨的自责与恐惧被无限放大，撕扯着她的灵魂。
更诡异的是，她体内的古老印记在幻境中发烫。
与父母血泊中凝聚的虚影产生微弱共鸣，让后续的幻象更具迷惑性。
芸娘！那是假的！醒来！
沈书瑶强忍着自身意识海中翻腾的景象。
火星基地在眼前爆炸，战友瞬间气化。
十年搭档林毅上校为掩护她而战亡的惨烈画面。
与六岁相识、相伴成长、最终与她订婚的爱人萧烬羽被能量吞噬时的最后眼神。
在火光中交替闪现。
那毁灭性的痛苦与无力感几乎将她的理智撕碎。
林毅……烬羽……
她无意识地哀鸣，芸娘的身体随之痉挛。
萧烬羽看到两人痛苦的模样，心如刀绞。
他猛地增强元能输出，屏障光华大盛，暂时稳住局势。
他蹲下身，双手分别按住芸娘的太阳穴和后背。
将磅礴温和的精神力如同甘霖般注入她们濒临崩溃的识海。
书瑶！芸娘！守住本心！念随心动，心死神活！
他的声音如同穿越时空的洪钟，带着镇压一切邪妄的坚定力量。
在萧烬羽的全力支撑下，沈书瑶凭借远超常人的意志力率先稳住阵脚。
开始反向驱散幻象。
她协助萧烬羽，将清晰坚定的意念传递给芸娘：
芸娘！看着我！那些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在一起！烬羽哥哥在保护我们！
芸娘在两人合力安抚下，颤抖稍缓。
但依旧深陷悲伤幻境，眼神空洞，泪水决堤。
然而，异变陡生！
芸娘的幻境中，父母血泊里的倒影缓缓凝聚。
化作一个戴着青铜傩面、身着远古祭祀袍的诡谲身影。
沈书瑶翻腾的记忆碎片里，火星爆炸的火光中。
林毅战亡与萧烬羽消散的瞬间重叠。
两个身影上都浮现出那张冰冷诡异的傩面！
甚至连萧烬羽自己脑海中闪回的楚明河、秦始皇的脸庞。
都隐约叠加了这张面具的轮廓！
——它进来了！
这个亚空间的主宰，不再满足于旁观。
而是亲自下场，精准潜入每个人的心魔，化身为他们最深的梦魇！
找到你们了……
一个非男非女、带着重重回音的低语，直接在三人识海中响起。
充满了戏谑与恶意。
心理攻防瞬间爆发：
对芸娘，傩面身影柔声引诱。
幻化出父母复生、韩国重现的美好景象：
可怜的孩子，血脉的共鸣者……到我这来，这一切都能实现……
对沈书瑶，它模仿楚明河的狂笑。
放大她的无力与绝望：
沈书瑶！看看你这不人不鬼的样子！你的时代早已终结，这具身体将是你的棺材！
对萧烬羽，它化作秦始皇的威严咆哮。
冲击他最深的执念：
萧烬羽！逆天而行，强留异世之魂，此乃大逆！将此魂灵交给朕！否则，朕让你永世不得超生，她也魂飞魄散！
滚出去！
萧烬羽暴喝，精神力如狂涛般反击。
却仿佛撞上一堵无形壁垒。
傩面身影在各人幻境中纹丝不动，笑声愈发尖锐。
同时维持屏障、抵御自身心魔、分神保护二女不被邪祟蛊惑。
三重压力如山崩海啸般涌来！
芸娘在美好幻象与沈书瑶的警告间痛苦挣扎，身体颤抖加剧。
沈书瑶集中全部意志对抗楚明河的言语侵蚀。
竭力协助萧烬羽稳定芸娘心神。
没用的……你们的恐惧、你们的欲望，便是我的食粮……融为一体吧……
傩面身影的声音如同魔音贯耳，持续冲击着他们的心理防线。
在极致的精神重压与邪祟的持续污染下。
萧烬羽被封印千年的心魔彻底引燃、失控！
眼前景象轰然破碎！
指挥部的爆炸、书瑶的消散、芸娘的撕裂、嬴政的狞笑……
所有痛苦记忆被傩面身影恶意搅拌、放大！
不——！把我的书瑶还给我！！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积累千年的暴戾、绝望与毁灭欲。
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喷发！
星晷玉符感受到宿主情绪的彻底失控。
光芒瞬间变得刺眼、混乱，充满破坏性！
周身的元能屏障发出玻璃破碎般的脆响，轰然炸裂！
强大的元能风暴以萧烬羽为中心席卷而出！
舱室内案几翻倒，烛火熄灭。
物品被无形力量捏碎，木屑纷飞！
他双眼赤红如血，长发无风狂舞。
周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仿佛远古魔神苏醒！
元能风暴席卷而过。
舱壁上那些被蜃气侵蚀出的暗痕瞬间消散。
狂暴的能量竟无意间净化了残留的精神污染。
却也让星晷玉符的光芒更加混乱。
烬羽！！
烬羽哥哥！！
沈书瑶和芸娘的意识同时感受到这毁天灭地般的失控。
两人魂体俱震，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担忧让她们瞬间忘却所有隔阂！
芸娘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脱部分幻境束缚。
扑上去死死抱住萧烬羽的腰。
用带着哭腔的、最本能的声音喊道：
烬羽哥哥！不要！书瑶姐姐在这里！我也在这里！你不要丢下我们！
沈书瑶也强行主导身体，不顾狂暴能量对魂体的灼痛。
双手捧住萧烬羽的脸，额头抵住他的额头。
用尽所有灵魂之力在他识海中尖啸：
烬羽！看着我！我是沈书瑶！你找了七千三百年的沈书瑶！我们还没有回家！你答应过要带我回家的！醒过来！！！
温热的躯体、绝望的拥抱、声嘶力竭的呼唤。
以及那刻入灵魂深处的名字。
如同三道撕裂黑暗的雷霆，狠狠劈入萧烬羽混乱狂暴的识海深处！
呃啊——！
他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咆哮。
眼中的血色如潮水般退去。
狂舞的长发垂落。
周身暴走的元能如同被驯服的猛兽，迅速收回体内。
他踉跄一步，被芸娘紧紧抱住才稳住身形。
他大口喘息，额头布满冷汗。
看着怀中苍白惊恐却写满担忧的脸。
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与深深的疲惫。
我……没事了。
心魔暂退。
那傩面身影在发出一声蕴含怒意的冷哼后。
也随着心魔的平复暂时隐去。
但那股被窥视、被玩弄的冰冷恶意，依旧萦绕不散。
脱离幻境后，芸娘仍控制不住地发抖。
那些血腥画面历历在目，父母的惨叫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她紧紧抓住萧烬羽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仿佛这是唯一的浮木。
烬羽哥哥，刚才那些……究竟是什么妖物？
萧烬羽轻轻拍着她的背。
目光与沈书瑶在意识中快速交流。
【沈书瑶：刚才的空间异常符合克尔黑洞的能层理论，那个傩面身影应该是某种高阶人工智能，利用量子纠缠进行意识入侵。】
【萧烬羽：明白。但需要换个说法安抚他们。】
他转向惊魂未定的众人，声音沉稳如常：
此非妖物，乃是归墟之地的守门灵。方才我等所历，不过是入门考验。
胡亥颤声问：国师，那镜像中的另一个我，还有那些幻象……
照心镜之术。
萧烬羽将量子平行宇宙理论包装成仙家妙法：
归墟乃天地交汇之处，能映照人心执念，显化万千可能。尔等所见，不过是心魔所生的虚妄之影。
蒙毅若有所思：所以那些并非真实的未来？
真亦假时假亦真。
萧烬羽巧妙回避：重要的是守住本心，不为幻象所惑。
【沈书瑶：检测到空间曲率异常，我们正在穿越一个天然的虫洞。那个傩面系统在扫描我们的记忆数据。】
【萧烬羽：它在寻找什么？】
【沈书瑶：根据能量特征分析，它可能在验证访问权限。我怀疑归墟是一个远古文明的遗迹，需要特定基因或意识频率才能进入。】
萧烬羽心中一动，看向怀中仍在发抖的芸娘。
她体内的古老印记，在巨兽靠近时曾发出微热，难道……
就在这时，舷窗外扭曲的星光突然稳定下来。
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由流光编织而成的漩涡入口。
仙师，前方就是归墟入口吗？蒙毅问道。
萧烬羽凝视着那个散发着古老气息的漩涡。
在意识中对沈书瑶说：
【看来，这场资格验证才刚刚开始。准备好面对真正的了吗？】
他袖中的星晷玉符与青铜罗盘同时发出强烈的共鸣。
精准指向流光漩涡的深处。
萧烬羽目光猛地投向舷窗外流转的星辰光海。
眼神恢复冰寒。
他清晰地感觉到，在这片亚空间通道的深处。
那股冰冷、充满恶意的意识——或许正是傩面身影的本体。
正戏谑地注视着他们。
找到你了！
他低吼一声，并指如剑。
指尖不再是温和的元能。
而是凝聚了高度压缩、蕴含破灭真意的毁灭性能量！
一道凝练至极、几乎撕裂空间的暗色光束。
无视物理距离，循着那恶意意识的来源。
悍然轰入星辰光海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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