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稔又带着戏谑的语气,让那人有点反应不过来,脸上的惊慌转变为惊讶,眨巴着一双三角眼问道:“殿,殿下认得奴才?”
“认得,化成灰都认得。”祁让笑着拍了拍他的脸,“胡尽忠,胡大总管,幸会啊!”
胡大总管?
幸会?
胡尽忠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殿下真的认识奴才吗,奴才是叫胡尽忠不假,可奴才不是什么大总管,奴才就是个跑腿儿的。”
“现在不是,早晚会是。”祁让淡淡道,“你听话,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我就给你一个做大总管的机会,怎么样?”
“啊?”
胡尽忠一脸震惊,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心里的算盘珠子也在噼啪作响。
虽然他是大皇子的人,但他其实更看好三皇子,认为三皇子入主东宫的胜算更大。
如果他投靠了三皇子,三皇子入主东宫,那他就是东宫的大总管,等将来三皇子继承了皇位,那他就是乾清宫的大总管。
天老爷!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感觉犹豫一下就是对“大总管”这个职位的不尊重。
可是话说回来,他也不是什么有来头的人,没背景没人脉的,三皇子凭什么看上他?
凭什么明知他是别人派来的,非但不罚他,还许他大总管之位?
唯一的解释就是,三皇子在诈他,想哄骗他说出他的主子是谁。
那他要说吗?
不不不,他不能说,说了就死定了。
三皇子不仅不会让他当大总管,还会逼他去指认大皇子,指认完了,他不是被三皇子弃如敝履,就是被大皇子大卸八块。
横竖都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他要怎么办才好?
他干脆咬舌自尽算了,如此还能落个忠仆的名声。
可人都死了,再好的名声又有何用?
他不想死,他想风风光光地当上乾清宫的大总管。
当上乾清宫的大总管,是他毕生的梦想。
他这边算盘珠子拨到飞起,祁让却是一点都不着急,放下顶在他肚子上的腿,掸了掸衣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纠结。
胡尽忠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当大总管的诱惑,小心翼翼道:“殿下是当真的吗?”
“不然呢?”祁让反问,“你不过一个奴才,正在做对我不利的事,我不打你,不骂你,还许你大总管之位,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我对你的赏识吗?
否则的话,我直接把你丢去慎刑司,多少秘密问不出来?”
“……”
胡尽忠听到慎刑司,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在他们这些做奴才的眼里,慎刑司就是阎罗殿,只要进了那里,不死也得扒层皮。
所以,三皇子或许是真的想拉拢他吧?
像三皇子这样温润如玉的正人君子,应该不会撒谎的。
再者来说,以三皇子的身份地位,也没必要对自己一个低贱的奴才和颜悦色地诱供。
可是,如果三皇子真的想拉拢他,是看上了他身上的什么优点呢?
他贪财,怕死,油滑,野心勃勃,还不够忠诚。
三皇子是怎么被他吸引住的呢?
他琢磨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殿下看上奴才什么了?”
祁让说:“你聪明,机灵,有眼色,有上进心,通晓人情世故,办事周到,性情也开朗乐观,正是我心目中的大总管人选。”
“……”
胡尽忠顿时瞪圆了他的三角眼,激动得热泪盈眶,有种千里马终于遇到伯乐的幸福感。
“对对对,奴才就是这样的人,奴才从未服侍过殿下,殿下如何对奴才了如指掌?”
祁让忍着笑,面不改色道:“你也知道,我身边的人都是母后给我安排的,我一直想有一个自己的心腹之人,为此我暗中观察了宫中各处大大小小的太监,最终发现,只有你最合我的心意。”
他顿了顿,对胡尽忠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或许你不信我的话,但你想一想,如果我不是一直留意你,怎会一下子就认出你,并叫出你的名字,还知道你这么多优点?”
胡尽忠整个人都懵了,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脚底板直冲到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他胡尽忠,终于遇到了命中的贵人,要飞黄腾达了!
士为知己者死,为着三皇子对他的赏识和认可,哪怕皇上不想立三皇子为太子,他也要拼了这条命助三皇子登上太子之位,将来,还要助三皇子登上皇位。
他要干一番大事业,他要成为紫禁城的传奇太监,在这里书写他的辉煌人生!
他抹了一把因激动而流出的眼泪,跪在地上给祁让磕头:“奴才愿意追随殿下,誓死为殿下效忠!”
“起来吧!”祁让弯腰扶了他一把,“胡大总管,以后就仰仗你了。”
胡尽忠受宠若惊,在一声声的“胡大总管”里迷失了自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奴才一定以殿下马首是瞻,为殿下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好,我信你。”祁让点点头,言归正传,“现在你能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吗?”
“是大皇子。”胡尽忠说:“大皇子怀疑殿下暗中和朝臣串通,让奴才跟踪殿下寻找证据,如果殿下需要,奴才愿意站出来指证他。”
“我就知道是他。”祁让轻蔑一笑,摆手道,“指证就不必了,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我得保全你的名声,不能让人说你是个出卖主子的叛徒,免得你将来因为这个污点而不能服众。”
胡尽忠闻言,更是感动得无以复加。
从小到大,头一回有人如此为他着想,对方还是个身份高贵的皇子。
他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如果有可能,他真想飞回家乡看看,他家的祖坟上是不是正在冒青烟?
“殿下告诉奴才该怎么做,奴才都听殿下的。”他激动地说道,腰弓得像只虾米。
祁让说:“你先回去歇息,我晚上出门的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明天晚上宫门下钥之后,你去告诉大皇子,就说你看到我私下见了安国公江连海,和江连海说了许久的话,江连海还给了我一些文书,让我把那些文书背熟。”
“就这样吗?”胡尽忠不确定道,“这样就行了吗?”
祁让颔首:“这就行了,别的不要多说,让他自行领会,自行做出决断,以免他怀疑到你。”
“好,奴才记下了。”胡尽忠殷切地看着他,“殿下还要奴才做什么,奴才很能干的,殿下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没了。”祁让说,“事情要一桩一桩地办,办完了这桩,观其效果,再盘算另一桩,要一步一步的来,稳扎稳打,不可贪多,不可操之过急。”
胡尽忠心说,三皇子不愧是呼声最高的太子人选,果然和别的皇子不一样,沉稳内敛有谋略,关键还不藏私,头一次见面,就如此耐心地教导自己。
自己跟着大皇子那么久,大皇子除了对自己呼来喝去,什么都没教过自己。
所以,自己这也不算背叛吧?
这叫改邪归正,弃暗投明,良禽择木而栖。
这么一想,他便心安理得起来,恭恭敬敬地向祁让行了礼,告退而去。
祁让吹灭了火折子,听着他踌躇满志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笑着骂了一声“狗东西”。
狗东西出现的正是时候,有了他的加入,事情会变得更加顺利。
隔天的早朝上,当祁让对南方即将到来的汛期给出防治意见,又一次引得满堂喝彩时,大皇子祁钰突然拿出一打文书,当堂揭穿了他,说他这些防洪防灾的方法,都是有人事先替他想好,并让他死记硬背下来的。
祁钰把自己指使胡尽忠从祁让那里偷来的文书拿给朝臣们看,说这些都是他的人亲眼看到江连海亲手交给三皇子的。
朝臣们听了他的话,全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这反应出乎祁钰的意料,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又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便求助地看向他的外公,现任吏部尚书的苏士杰。
这动作太过明显,引得众人也都向苏士杰看过去。
苏士杰气得老脸通红,恨铁不成钢地问他:“安国公摔断了腿,已经卧床半月有余,殿下的人是在哪里看到他和三殿下见面的?”
祁钰脑子嗡的一声,转头看向殿中百官,这才发现江连海真的不在。
江连海摔断腿的时候他还没有上朝听政,对这件事也没怎么留意。
上朝听政后,他一直被祁让全面压制,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和祁让抢风头,完全没注意到哪个官员告假或缺席。
昨晚,听胡尽忠说三皇子私下与江连海见面,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安国公有权有势,三皇子要是和他联了手,只会对自己更加不利。
他也曾想过要把这件事告诉外公和母妃,可当时宫门已经下钥。
他没办法出去,又怕过了这个村再没这个店,万一祁让把证据销毁,下次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
于是他便自作主张,让胡尽忠想办法把那些文书偷了来。
他想着,祁望如果第二天发现文书丢失,上朝的时候肯定会因为心虚不敢讲话,那么大家就会发现他的异常,进而对他产生怀疑。
如果他没有发现文书丢失,仍旧在朝堂上发表了这些观点,自己就可以站出来指证他,说他勾结官员作弊。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江连海居然卧病在床。
既然江连海卧病在床,胡尽忠看到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难不成,这是个圈套?
他恍然大悟,蓦地看向祁让。
祁让耸了耸肩,对他露出一个嘲弄的笑。
祁钰顿时涨红了脸,用仅存的一点理智争辩道:“或许我的手下认错了人,即便不是江连海,也有旁人,我已经仔细看过,这不是你的笔迹,肯定是别人写好给你的。”
“大皇兄怎知不是我的笔迹?”祁让笑意加深,举起左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我用左手写出来的,我思考问题的时候,用左手会更有灵感。”
“……”
祁钰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想去看他外公,又怕他外公嫌弃他,嘴巴张了又张,终于又想到一个疑点,“你怎么知道今日早朝会讨论南方汛期的问题?”
“因为汛期就要到了呀!”祁让一脸无辜道,“大皇兄若当真关心国事,就该知道,每年这个时候,朝堂讨论最多的就是这个问题。
我并不知道诸位爱卿具体会在哪天提起,只是提前做好准备而已。
大皇兄不关心国家大事,整天派人跟踪我,偷我的东西,还反过来指责我,这是什么道理?”
“……”
祁钰彻底哑了声,直到此时,才确信自己是真的中了“祁望”的圈套,胡尽忠个狗东西,很可能已经叛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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