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皇宫注定无人能够安枕。
一把小火，竟烧出了敬事房偌大一个罪行。
这可是欺君贪渎的大案子，就是韦棠都不敢自作主张，迅速将这一切报于皇帝陛下。
而当景庆帝得知此事的同时，宫里各处，也都听说了大致情况，这让二十四衙门，数十位娘娘都为之震动。
至于身为直接关系人的裴喜和高尽忠，更是在第一时间就被人控制住，并很快就带到了乾清宫。
同时被带来的，自然还有直接关系人，身份最是低微的叶小山了。
此时已临近四更，正是长夜里最黑暗的时候。
但乾清宫内外却是一片灯火通明，照得人纤毫毕现，也让叶小山和高尽忠能在见面的瞬间，就看清楚对方的神色。
叶小山表现得很是坦然，倒是高公公，此时一阵懊恼，见了这个新收的下属时，更是怒目而视。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都要抓着叶小山一通怒吼了：“你怎敢如此大胆自作主张，把事情闹得如此不可收拾？
这要是出了变故，不光你，恐怕就连咱这个内务府总管怕也得性命不保！”
但这番话他却是一句都不敢出，只瞪了叶小山两眼后，就被传进宫去。
叶小山则继续老神在在等在外头，等候可能出现的传召。
这一等又是大半个时辰，天色都微微放亮了，里头才有一个声音宣道：“着叶小山进来回话。”
“奴才叶小山拜见主子万岁爷，恭祝主子万岁，万万岁……”
对这个曾经最大的敌人，手下的败将，叶小山虽然心中怪怪的，该有的礼节却是半点不敢马虎。
毕竟一切都已回归原点，自己还是那个最底层的小太监，人家一句话，就能让自己粉身碎骨。
“叶小山，你的胆子可着实不小啊，居然敢擅自做主偷进敬事房，又放出一把火来搅得后宫鸡犬不宁！”
还是那熟悉的景庆帝的声音，带着帝王独有的巨大压迫力。
但这却没能吓到叶小山，他只是用力叩首，然后俯身回道：“奴才做这一切，一是为了向主子效忠，二是为了报效高公公的知遇之恩，其他一切，包括奴才的性命，都不在奴才的考虑。”
“哦？这么说来你认为自己这是忠心为朕，做的都是对的了？”
“是。奴才以为，我等在宫里的人，就该全心全意只为主子着想，就不该有自己的私心，更别提欺瞒主子，把属于主子的东西给偷藏偷卖了。
敬事房这等做法，分明就是欺君，甚至往大了说，是有不轨不臣之心。
他们今日敢把宫里的东西偷瞒下来，明日就敢把宫外的人偷偷带进来，到了后日，甚至会做出一些真正对主子不利的勾当……
像这样的不忠之人，就该明正典刑！”
左右众人都没想到叶小山这么敢说，还直接对敬事房众人喊打喊杀起来。
如果说其他人还是惊讶，那同样在场的裴喜可是惊骇了，当下砰砰叩首：“主子饶命，奴才……奴才只是一时糊涂，被好处蒙了心智，才会干出这等罪该万死的错事来……”
“叶小山，那朕问你一句，你为何要选择如此激进，还纵火乱后宫？”景庆帝都不理会磕头求饶的裴喜，继续饶有兴趣地问叶小山。
“因为奴才知道不光官场之上有所谓的官官相护，其实宫里也有。
若是奴才不放这把火，此事真相说不定就会被他们掩盖起来，到时奴才被冤杀事小，主子被他们蒙蔽却是大事。”
“你还真是够忠心的，所以你这次是打算用自己的性命来揭开他们敬事房的种种罪过了？”
“是，这是奴才唯一能做的。
如果主子因此要杀了奴才，奴才也甘之如饴。不过，奴才在死之前，还有一句话要说。”
“什么话？”
“奴才以为，敬事房干这勾当应该已经不是一两回了，也就是说，他们应该已经多次将宫里之物卖到外头。
他们的罪行固然可恨，但主子更该严查的，却是那些买家。
他们把这些宫里的御用之物高价收入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是不是早存了不忠之心，甚至……”
“主子……”
叶小山的话被韦棠粗暴打断，他有些不安地看一眼景庆帝：“此事若要追查，只怕会掀起大狱，甚至牵扯出五姓七家这样的豪门望族，动摇我大雍根基啊……”
景庆帝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最后才吐出一口浊气：“是啊，兹事体大，牵连甚广，若是强行追究，终究不是朝廷之福。
罢了，这次的事情，就到此为止。”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冷硬无情：“裴喜及敬事房一干人等，受朕如天之恩却不思报效，反而为一己之私而欺君罔上，偷藏御宝，实在是罪该万死，全部处死！”
“主子，奴才知错了，饶了奴才这条狗命吧……”
裴喜一听这处置，顿时吓得浑身颤抖，又是不住叩头求饶。
但皇帝旨意一下，却已不可更改，当下就有左右之人上前，把这个前一刻还是宫中地位极高的敬事房总管太监给拖了出去。
“不过敬事房毕竟也是宫中不可或缺的重要衙门，不能少了人……”
景庆帝说着，看向叶小山：“这样，叶小山，你这次忠心做事，人也足够精明可靠，朕就把敬事房交给你打理了。你可不要再学他们，让朕失望啊。
至于人手，韦棠，你来安排。”
韦棠看一眼谢恩的叶小山，神色又是几番变化，但最终还是低声答应。
他看得出来，自家主子依然不肯放下这事，把叶小山破格提拔到敬事房总管的位置上，就是想要借他的手，继续追查御宝丢失一事。
至少他得知道，有哪些人把东西买到手中。
“小山子，叶公公，咱家可得恭喜你了，这把你真是豪赌，还大赢了一把啊。”
走出乾清宫，便是连高尽忠，都不禁赞叹起来。
只短短三五日，叶小山就从凤栖宫的杂役一路变成敬事房总管，恐怕古往今来，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有这般快的蹿升速度了。
叶小山却只是谦逊一笑：“这都是主子恩典，以及公公您的提携。今后咱可得多多仰仗公公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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