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林辰抽回手，讪讪的，“我觉着，这里面有误会，真的！”
“确实是有误会。”
车间主任对着林辰谄媚一笑，“是这些糟老娘们儿，出门的时候，没擦脸，都不知道自己个儿几斤几两了。
啥侄女不侄女的，都是扯淡。您这样的品貌，肯定值得更好啊！”
眼看着事情越说越扯淡，林辰是彻底淡定不了了，“不是，搞错了，我不是领导，我真的不是。”
“嗨呀，领导！”
车间主任一跺脚，“微服私访，本身是没啥问题的。
可是，我们这都把你认出来了，你还不承认自己个儿的身份，那，就是您的不对了啊！”
林辰服了。、
他现在都有些怀疑，这老爷们是不是脑壳不好使，自己都说到这份上了，咋就是听不明白了呢？
“我真不是领导啊！”
林辰有些麻木的，“啥微服私访的，听不懂，还有那个要给我介绍媳妇的，您啊，也赶紧把自己个儿的小心思歇歇吧。
我是入赘的赘婿，不是我娶媳妇，是我嫁娘们！我媳妇，都怀孕了，别没事儿乱牵红线啊。”
一话毕，在场的人都懵逼了。
不是。
不是领导啊？
甚至，还是个倒插门的。
登时，这一个两个的，看林辰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儿了。
“啊？赘婿？我嘞个老天爷，在俺老家那边，这男人啊，但凡是有点本事，都不会上门做赘婿。
哈哈哈，我瞅着，这男人，估摸着也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瞅着还行，但是中看不中用。”
人，就是这样子的。
变脸，就跟翻书、喝水一样简单。
前一秒，还为了林辰争破头，后一秒就开始唾弃了。
“啊？赘婿啊？不早说，浪费老娘的表情。”
女人翻了个白眼，不屑的，“笑死，这年头，连赘婿都能指指点点了。”
林辰觉着，这钢铁厂，应该是有点啥问题的。
从他来到现在，可谓是老老实实，一点出格的事儿都没干，咋还能把屎盆子，毫无顾忌的磕在他头上呢？
林辰不明白，林辰不理解。
他只是单纯的，想给自己弄点零件，怎么就掺和到这破事儿里去了？
俩娘们吵起来的原因，奇奇怪怪的，和好的原因，也奇奇怪怪的。
没等林辰搞明白，那俩前面撕扯成一团，恨不得狗咬狗，从彼此身上咬下来一块肉的，又重新和好了。
手拉着手离开后，剩下林辰茫然又麻木。
“额，”车间主任也挺尴尬的，“那啥，小年轻啊，你上这儿来，有啥事儿吗？”
其实，车间主任更好奇的是，林辰是咋进来的。
想到自家厂子这严格的守卫，他很快就把那点不自在给咔掉了。
偷溜进来的话，是压根不可能的。
所以……
这位脑洞大开的车间主任，理所当然的以为，林辰应该是跟厂子里面的人，有点关系。
思及此，虽然有些尴尬，但，感觉还好。
唉。
想开点就是了。
人活这一辈子，哪能完全不尴尬呢。
“哈哈哈哈，你说吧，啥事儿。”
林辰想了想，掏出纸笔，循着记忆中的样子，把那个零件给画了出来，“我想要一个这样的零件，您瞅瞅，咱们这边，能做吗？”
林辰的脑子好使，手绘起来，也稳。
图纸甫一拿出来，车间主任的眼前就一亮，“你这手，好巧。”
林辰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谬赞了，我这，也就是画个大概，精准，肯定是不够的。
不过，上面的尺寸，我都标了具体的数据，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了。”
“能做，”车间主任笑眯眯的，“这个零件啊，我们厂子的五级钳工就能做。”
说罢，车间主任给林辰倒了一杯水，“话说，这个零件，你打算要多少个呢？
付钱的话，是走哪个单位？你这边出了具体的要求，我才好安排人，批量生产。”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林辰感觉自己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乖乖。
要是正儿八经的说了，自己需要的具体数量，会不会被当成闹事的，被人家用大棍子打出去？
思索一瞬，林辰慢悠悠挪动脚步，站到了办公室的门口。
这个位置，就很不错，方便他随时跑路。
他伸出五根手指头。
车间主任廖大勇，一整个大喜过望，声音都细微的发着抖，“五千个？”
林辰：“……”
你要是这么唠嗑的话，咱们还是甭唠了。
他淡笑不语，重新伸出五根手指。
“什么？”
这下，廖大勇再也坐不住了，跑过来，奔袭到了林辰的跟前，满眼放光，声音都细微的发着抖，“一、一万个？”
林辰：“？？？”
我靠了。
这什么玩意儿？
“不是不是，误会了！”
林辰讪笑着，“我觉着，这里头有误会吧，哪有一万个？五千也没有啊，我这不是厂子采购，是寻思着自己做点小玩意儿。
需要用的零件找不到，寻思着，上你们这里来碰碰运气的。”
“哦。”
一听这解释，车间主任瞬间淡定了。
自家用的，那能用五百，都算是多的了。
“那你到底要多少？”
林辰执着的，再次比了个五根手指头。
“五十个？”
林辰：“……五个。”
车间主任：“………………”
沉默，是今天的康桥。
深吸一口气，车间主任自己也服了。
算了。
五个就五个吧。
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啊。
更何况，车间主任还从没见过这样的零件，他也挺好奇，这东西，是要被用在啥玩意儿上的。
“做，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这东西，你打算用在啥上啊。”
“我自制的一个小机器。”
到了这会儿，林辰忽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这事儿办的，似乎有那么一点点莽撞。
这零件的详细信息，如果泄露出去的话，后续可能会有一点点小麻烦。
回过神的林辰有些尴尬，还只能硬着头皮安慰自己，没事的，走一步，看一步。
等自己真的把东西做出来了，再找宋丽来处理后续事项，应该也来得及……
“啥？”车间主任果然来了兴趣，“啥小机器？”
“嘿嘿，还没做出来，就是有点不太方便说。”
“行吧，”廖大勇也理解，“那，咱们过去看看，把这小玩意儿给做出来？”
“成啊！”
领着林辰往车间走，廖大勇还絮絮叨叨的，“我跟你讲，一般情况下，就你这五个零件，俺们是理都不理的。
这次，还是看你弄出来的玩意儿，忒新奇了。不过，丑话得说在前头，一个，五毛钱，低了这个价，做不得。”
五毛钱一个，确实让人肉疼。
但，也能理解。
“做！”
“妥了，”廖大勇咧嘴一笑，“就喜欢你们这些敞亮小伙子！”
廖大勇带着林辰一到车间，那注目礼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哗往他身上落啊。
林辰压力，只有那么一点点大。
这淡定自若的架势，倒是给廖大勇惊了一下。
他乐道：“你小子，行啊，没看出来，这么淡定的。”
林辰风轻云淡，“哦，还好吧，打小就长的好看，盯着我瞅的人，多了去了。
都到了这份上，也不在乎多那一两双眼睛了。”
廖大勇：“……”
看得出来，他说的是实话，但是，这实话怎么听的人牙痒痒呢？
“咳咳咳，”廖大勇果断换了个话题，“那啥，咱们还是走快点吧，这眼珠子，一个两个都恨不得粘在你身上了。
你自在，我还不自在呢。”
二人速度很快。
看的旁边厮打起来的婶子，一脑门雾水。
刚刚还打的不可开交，这会儿凑在一块交头接耳说小话，又好的像是穿一条裤子的了。
“不是，红玲啊，那小年轻到底是弄啥的？不是个赘婿吗？咋还能让俺们车间主任亲自接待啊。”
姚红玲翻了个白眼，嘴角还疼的厉害，含含糊糊的，“那我咋知道，你要是好奇的话，就去问呗。”
“啧，这刚干完架，还不知道上头咋收拾咱呢，我可不趁着这会儿，去热脸贴个冷屁股。”
“你不去，那我也不去。”
嘴上说着不去不去，结果，廖大勇跟林辰站定没三分钟，俩人就摸过来了。
“干啥呢？”
姚红玲那个死出，瞒的了林辰，却瞒不过廖大勇。
眼尖的他，几乎是瞬间就把姚红玲给逮了。
“姚红玲，你给我出来！”
姚红玲一躲，没躲过去，讪讪的，“嘿嘿，好巧啊，您也在这儿呢？”
廖大勇看着姚红玲，贺招娣的目光，都带着明晃晃的嫌弃，“不是我说，你们俩，到底要干啥啊？
刚刚还打的跟狗一样，现在又好了？你们俩老娘们儿，我真是不稀罕说你们！”
姚红玲：“……”
贺招娣：“……”
啧。
不稀罕说，也没少说。
“嗐，”好在，这都黄土埋到脖颈子了，年纪一大把，不跟小姑娘似的，面皮薄。
就算是被廖大勇呲不的有点老脸一红，俩人也硬生生扛住了。
嬉皮笑脸的，“廖主任，说话别这么难听啊！我们这不也是好奇吗？你这，手头一大堆事儿不处理，跟着一个赘婿在这儿叽叽喳喳的，弄啥呢？”
“就是就是，不会真以为他是啥领导吧？”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跟说相声似的，还捧哏起来了，“赶紧的吧，这玩楞，还不知道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撵走得了，可别因为他，影响咱们厂子的生产啊。”
“去去去，”廖大勇现在都有些烦这俩老娘们儿了，你说说，这有她们啥事儿啊。
“没你们的事儿，赶紧去干活儿，再擅自离岗，小心老子给你们扣工资。”
俩人明显是老油条了，听见这话，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明显是没有怕的意思。
“嘿嘿，那你要是扣我们俩的工资，俺们就跟上头的领导反应，你这该好好上班的点儿，也不好好干活儿，跑到这边，跟这些个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林辰愣了一下。
不三不四的人？
他吗？
旁边那个做好了准备，就等着开工的钳工师傅也茫然了，“不是，你们吵完了没？
能不能抓点紧啊？这玩意儿，到底是做，还是不做？”
他的时间，也紧迫着。
迫不及待要为祖国贡献出来属于他的一份力量，怎么还因为这点屁大点，不足挂齿的小事儿吵吵嚷嚷的。
做就做了，不做就滚蛋，多简单的事儿，非得闲得吃饱了撑的，没事吵吵叫。
“做！”
廖大勇还没见过长成这样的零件，非得做出来，尝尝鲜。
有没有钱，都不重要了。
大不了，这俩零件钱，他给贴了，还不行吗？
“不能做！”
“就是！俺们这可是钢铁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凑过来，整点热闹的。”
“想做东西，那得走流程，申报了没？”
廖大勇现在是真的对这俩老娘们烦的要死，“不是，没完了，是吧？
你们该干啥，就去干啥，这儿，轮不到你们俩指手画脚的。”
“不是，廖大勇，给你点好脸色，你还要开染坊啊，你分不分的清里外亲疏啊？”
“就是啊，谁是自家人，谁是外人，你都分不清楚了，是吧？”
看着对面又吵吵起来，站在旁边，看似置身事外，实则陷入破烂事儿旋涡的林辰后悔了。
出门的时候，应该顺带着瞄一眼黄历。
但凡看了黄历，也不会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忒寸了。
讲真的，林辰现在都想带点半成品，回去，自己加工得了。
那头，贺招娣已经把矛头对准了林辰，“还有你，不赶紧走，难道，真等着我们撵你吗？
这死皮赖脸的劲儿，谁惯的你！”
林辰也不是泥捏的，被宋丽小小欺负一下，他心甘情愿。
这大婶算老几？
他气笑了，从廖大勇的手里抽出设计图，绷着脸，“那啥，既然这边的婶子这么不欢迎我，那我就先走了。”
说实在的，林辰对这个钢铁厂，相当失望。
管理混乱。
身为主任，居然被几个小工指着鼻子骂，就这样式儿的，要不是上头扶持，是王牌铁血，估摸着，等时代的浪潮一打过来，最先倒下的，就是它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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