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海官场这个暗潮涌动的权力角斗场上，市长黄宝轩与市委书记张明山之间的博弈，从未有过片刻的消停。
自从张明山空降至宁海出任市委书记之后，黄宝轩这个“本土派”的领军人物，便与张明山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峙局面。
尽管在过往的数次交锋中，黄宝轩总是处于下风，但他内心实则从未服气。
在他看来，自己与张明山之间所谓的差距，不过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的体制层级因素所致，绝非自身能力不如对方。
这种执念，在他与心腹私下交谈时，常常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要是我和张明山位置互换，定能将他踩在脚下！”
这段时间，对于张明山全力推动的城中村治理工作，黄宝轩从一开始就心存反对意见。
在他看来，这些城中村虽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但长期以来维持着相对稳定的状态，此时若强行介入，就如同主动“捅马蜂窝”，只会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因此，当听闻杨家村拆违事件闹出了人命，黄宝轩敏锐地察觉到，机会来了。
即便他心里清楚，杨三虎的死完全是咎由自取，与他人并无关系，但这并不妨碍他将此事转化为攻击张明山的契机。
就算无法一举扳倒张明山，至少也要让他陷入麻烦之中！
不过，像这种事情，黄宝轩自然不会亲自出面，他需要找一把能替自己办事的“刀”。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东城区常务副区长夏光进身上，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夏光进在东城区深耕多年，既有丰富的工作经验，又因年龄渐长而急切渴望获得晋升机会，无疑是一枚合适的“棋子”。
当晚，黄宝轩便让秘书将夏光进约了过来。
为了显示亲近，他没有把夏光进约到办公室，而是特意约到了自己的住所，这无疑是将夏光进视为心腹的一种明确表示。
他相信，夏光进应该能领会其中的深意。
夏光进按时赴约，走进客厅，看到黄宝轩正坐在沙发上悠然品茶，赶忙微微躬身，恭敬地叫了一声：“黄市长。”
“光进来了，坐吧。”
黄宝轩伸手示意，语气亲切温和。
“谢谢黄市长。”
夏光进道谢后，在黄宝轩侧面的沙发上落座。
黄宝轩亲自为两人斟上两杯普洱茶，将其中一杯轻轻推到夏光进面前，笑容和煦地说道：“最近东城区事务繁杂，担子不轻，你跟着杨国伟没少辛苦受累啊。不过，你的工作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我心里也是清楚的。”
夏光进微微前倾着脊背，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谦逊地说道：“感谢黄市长的认可。我能取得这点成绩，全仰仗黄市长平日里的悉心提点。”
黄宝轩满意地点点头，似乎对这个回答颇为受用：“基层工作向来不易，有些话在办公室里不好说，在家里却可以畅所欲言。听说你对杨家村拆违的事，有不少自己的想法？”
他看似随意的语气中，暗藏着试探之意。
夏光进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斟酌着用词说道：“杨书记推进这项工作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村里的情况错综复杂，很多潜在的隐患都没来得及全面排查……”
说到这儿，他抬眼偷偷观察黄宝轩的神色，只见对方正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茶，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着。
直到将茶汤咽下，黄宝轩才缓缓开口问道：“这次杨家村拆违闹出了人命，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夏光进的心坎上。
他的喉结微微颤动，大脑瞬间飞速运转，心中闪过无数念头：黄市长这是在试探我的立场吗？还是真的想听一听基层的声音？如果说出真心话，会不会被抓住把柄？可要是敷衍了事，又似乎辜负了这难得的“心腹待遇”……
见他陷入了沉默，黄宝轩轻轻放下茶杯，杯底与木质茶几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他的身子前倾，目光紧紧盯着夏光进，语气略带玩味地说道：“怎么？不方便说？还是信不过我？”
夏光进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坐直身子，一脸惶恐地说道：“黄市长言重了！只是……只是……”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决定先打个太极：“现场的具体情况我并未亲身经历，但听说当时杨三虎手持凶器冲向维持秩序的民警，而他本身患有高血压，还不按时服药，情绪一激动，就引发了脑出血……”
说到这儿，他故意停顿下来，再次观察黄宝轩的反应。
黄宝轩微微挑起眉毛，继续追问道：“那你怎么看待这件事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夏光进大概猜出了黄宝轩的意图。
他咬了咬牙，说道：“不管杨三虎的死因究竟如何，归根结底是因为这次强拆导致的。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肯定会对东城区的形象造成负面影响，对市里整体的拆违工作也极为不利。另外，杨三虎还有两个兄弟，他们都不是善茬。现在他们还被关在看守所，等他们出来后，万一趁机煽动……”
“所以需要有人站出来，提前把问题考虑周全。”
黄宝轩接过话头，替他把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声说道：“基层治理不能一味蛮干，必须讲究程序正当合法。听说在前期的风险评估报告中，对杨家兄弟的暴力倾向预判有所欠缺？”
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夏光进，自然听得出黄宝轩这话里的暗示，分明是在给自己递台阶。
于是，他赶忙顺着话头接下去：“确实存在这样的疏漏。作为分管城建的副区长，我本应该多提醒……”
“提醒？”
黄宝轩似笑非笑地说道：“就算你提醒了，人家就能听得进去吗？人家是书记，怎么会把你这个副区长的话听进去？”
夏光进瞬间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他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眸，避开黄宝轩审视的目光，低声说道：“黄市长教训得对……”
黄宝轩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我这可不是在教训你，而是真心替你感到可惜、可悲、可叹啊！”
听了这话，夏光进的心情变得极为复杂，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黄宝轩察言观色，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光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副处级的岗位上已经摸爬滚打了快十年了吧？结果呢，连个副书记都没当上。叶启明的资历可比你浅多了，可人家一到东城区，直接就是副书记，这找谁说理去？”
“光进，不是我要批评你，你工作这么多年，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在体制内想要获得晋升，光知道埋头苦干可不行，还得学会抬头看路啊。当然，也得抓住机会。”
“杨家村这件事，对你而言，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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