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织命节点的震颤比星垣其他区域更细微,却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林墨的仲裁舰悬停在节点外围的观测站“观星台”,舷窗外,原本流淌着淡金色命运丝线的天幕,此刻已被墨绿色的藤蔓状物体覆盖——那些藤蔓表面布满倒刺,每根尖刺都嵌着破碎的记忆晶片,正随着藤蔓的蠕动,将附近星域的秩序搅成乱麻。
“报告,萤火虫族的命灯全部熄灭了!”顾昭的译码棱镜在控制台投下急促的红光,镜片上新增的划痕让他的声音更显焦灼,“他们的导航星图依赖命灯共鸣,现在整个文明都在小行星带里乱撞,三艘运输船已经偏离轨道!”
苏明调出全息星图,指尖划过摇光节点的位置:“这里是星垣‘织命密度’最高的区域之一,负责编织小型文明的生存韵律。藤蔓叫‘命煞’,是命运丝线失控后的具象化产物——看来节点校准仪出问题了。”她身旁,新加入的星垣织命院学者云岫突然指向星图一角:“你们看,命煞藤的根须缠住了‘定盘珠’!”
定盘珠是摇光节点的核心,传说由初代织命者以自身星核碎片锻造,能校准亿万条命运丝线的张力。此刻,这颗拳头大小的青玉珠正被墨绿藤蔓死死勒住,珠体表面的星纹已黯淡大半,藤蔓的倒刺正往珠内注入暗红色的能量流。
“必须立刻切断根须!”舰长话音未落,观星台的警报声陡然拔高。透过舷窗,众人看见小行星带里腾起数十道火光——萤火虫族的“光梭”飞船失控相撞,他们用生物荧光建造的聚居地“萤巢”,正被命煞藤卷起的引力漩涡撕扯变形。
“带我去见织命院长老!”林墨抓起腰间的因果天平,银纹在秤盘上自动排成指向观星台内部的箭头。穿过合金廊桥时,他们遇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身着绣满星轨的法袍,手中握着根顶端嵌着水晶的木杖,杖身刻着与定盘珠同源的纹路。
“仲裁者林墨,老朽墨衡,奉织命院之命镇守摇光。”老者的声音像磨损的星盘,带着沙沙的回响,“命煞藤是忘川回响的化身——星垣织命千年,积累的遗憾与执念未得疏解,反在定盘珠里生了根。”
云岫补充道:“我查过校准仪日志,近百年有十七次异常能量波动,源头都指向‘织命过载’。初代织命者曾言‘织命如纺线,过密则线断’,我们怕是忘了这道理。”她身旁,萤火虫族的代表小萤突然拽住林墨的袖子——这个身高不足半米的生物,皮肤泛着淡蓝荧光,头顶的触角因焦急而高频颤动,“仲裁者,我们的孩子……光茧孵化场被藤蔓缠住了!”
光茧是萤火虫族的幼体形态,需在命灯指引下完成蜕变。林墨的因果天平骤然发烫,秤盘上浮现出孵化场的画面:数十个半透明的光茧悬挂在荧光藤蔓上,命煞藤的倒刺正扎进光茧,里面蜷缩的幼体发出微弱的悲鸣。
“优先救孵化场!”林墨下令的同时,仲裁舰底部的“织命剪”装置已弹出——那是苏明改良的工具,能以星垣共鸣波切断命煞藤的能量连接。然而当光束触碰到藤蔓时,墨绿藤蔓突然分裂出无数细须,如毒蛇般缠向仲裁舰引擎。
“它在吸收我们的能量壮大自己!”顾昭咬破指尖,在译码棱镜刻下“疏”字符文,蓝光扫过处,藤蔓的分裂速度稍缓,“必须找到忘川回响的核心,否则剪多少长多少!”
墨衡的木杖突然亮起,杖顶水晶投射出初代织命者的虚影:“忘川回响生于织命者的执念。三万年前,初代织命者为救濒临崩溃的泽塔星,强行抽取摇光节点的命弦,导致妻子被困在命煞藤的雏形里……他临终前将愧疚封入定盘珠,却不知这份执念会滋养反噬。”
虚影消散时,林墨的因果天平与定盘珠产生共鸣。他看见幻象:初代织命者跪在摇光节点前,怀中抱着妻子的残魂,命煞藤的雏形从他掌心的伤口钻出,缠住定盘珠时,他说了句“待我寻得生机,必来解你困局”。
“原来它不是纯粹的恶。”阿莱亚不知何时出现在舰桥,她颈间的织命梭项链泛着微光,“星垣的织命之道,连反噬也该有慈悲。”她指尖的星藤突然伸长,如探针般刺入全息星图,精准点在定盘珠的裂痕处,“藤蔓的根须在这里交汇,那是初代织命者封印执念的‘悔心结’。”
林墨走向观星台中央的校准仪。这台由青铜齿轮与水晶透镜组成的古老机器,此刻正发出痛苦的嗡鸣,定盘珠被藤蔓勒出的裂痕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那是浓缩的忘川回响。他取出因果天平,银纹顺着秤杆流入定盘珠,试图安抚其中的执念。
“仲裁者,小心!”云岫突然惊呼。定盘珠的裂痕中,初代织命者的虚影猛地睁开眼,眼中满是血丝:“你以为慈悲能解万难?我当年若不下狠手,泽塔星早已湮灭!这执念是我欠她的,谁也别想替我还!”
墨绿藤蔓瞬间暴涨,将仲裁舰的观测窗缠成囚笼。小萤的光触角突然发出强光,她将随身携带的“命种”按在舷窗上——那是萤火虫族传承的星垣种子,能短暂唤醒被操控的记忆。命种接触玻璃的刹那,林墨看见初代织命者妻子的幻影:她没有怨恨,只是温柔地抚摸着丈夫的白发,轻声说“你护住了千万文明,也该护住自己”。
“她从未怪你。”林墨的因果天平突然悬浮,秤盘上浮现出泽塔星重获新生的画面——卡伦的创世之锤正为星球筑起保温层,绿洲里的希望蕨已长到半人高,“你看,你救下的文明,如今也在学着守护。这份执念,该放下了。”
初代织命者的虚影颤抖起来,他怀中的残魂缓缓飘出,与藤蔓的根须融为一体。墨绿藤蔓开始褪色,倒刺脱落,化作点点荧光融入定盘珠。当最后一缕暗红能量被吸收时,校准仪的青铜齿轮突然转动,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定盘珠的裂痕愈合了,表面星纹重亮如初。
“命煞藤退了!”顾昭的译码棱镜恢复正常,星图上墨绿藤蔓正化为光点消散。苏明立刻启动“织命梳”,淡金色命运丝线从校准仪中涌出,如瀑布般冲刷过小行星带。萤火虫族的光茧孵化场率先恢复光芒,幼体们破茧而出,发出欢快的荧光鸣叫;失控的光梭飞船重新校准航线,萤巢的荧光建筑在命灯指引下重组归位。
小萤扑到林墨脚边,用触角轻轻碰了碰他的靴子:“仲裁者,我们的孩子说,谢谢您给了他们再见光明的机会。”她的皮肤泛起温暖的橙光,像一颗小小的太阳。
墨衡的木杖轻点地面,杖顶水晶映出新的星图:“忘川回响虽解,但摇光节点的织命密度仍需调整。织命院决定增设‘疏络使’,专门巡查各节点的执念淤积。”他看向林墨,眼中带着期许,“仲裁者若有暇,可否指点一二?”
林墨的因果天平微微晃动,秤盘上浮现出星垣全景图——无数节点如星辰闪烁,其中几颗正泛着微弱的警示红光。他想起阿莱亚的话:“织命之路,是织一张能容纳所有新芽的网。”
“好。”他转身走向舰桥,“下一个节点,我们去看看。”
仲裁舰调转航向,舷窗外,萤火虫族的命灯连成星河,与修复的命运丝线交相辉映。而在摇光节点的深处,定盘珠内的星纹悄然变化,多了一丝属于初代织命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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