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马耀祖眼见夏军骑兵阵型忽然散开，心头一喜，只当是对方溃散，正要分兵追击。
可一抬头，他愣住了——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夏军三个连队非但没有溃逃，反而默契地，各自与马家骑兵，拉开两百米左右的距离，再度稳稳停住。
马枪平端，自东、西、北三个方向，构成一道松散的包围圈，冷冷地将枪口对准了因集团冲锋，而一时难以展开的马家骑兵。
“砰！砰！砰！”
三轮排枪几乎同时响起，子弹从三个方向交叉射来！
马家骑兵刚冲过空阵，前队速度放缓，后队却还在前涌，人马挤作一团，队形混乱不堪。
夏军这一轮射击，命中率出奇地高。
子弹如索命的蜂群扑入人群，又有一百多名骑兵在弹雨中，惨叫着倒下。
一时间，人马相撞、嘶鸣、哀嚎、咒骂混成一片。
马耀祖看得双目赤红，怒火与恐惧交织，冲着身边两个惊魂未定的头目厉声下令：
“苏师傅！海大叔！你们带自己的人，追东西两边的卡非尔！”
“别怕死，贴上去，用刀砍！用矛捅！”
“剩下的人，跟我来——灭了北面这一股！”
他弯刀一指北面那个百余人的夏军骑兵连——他们刚完成射击，正在装填。
马耀祖一马当先，率领身边聚集起来的三百余骑，如发狂的野兽般扑了过去。
那队夏军见他们冲来，带队的军官将一枚铜哨含入口中，吹出一声清越的哨音。
全连立即拨转马头，朝北方更开阔的荒原跑去。
他们并不急于甩脱追兵，始终保持着百余米距离，那是马枪最能发挥威力的位置。
马耀祖气得几乎吐血。
这些“吃猪肉的卡非尔”，竟如此奸猾怯懦，连停下来正面拼杀一场的胆量都没有！
他心中的骑兵对决，该是双方列阵冲锋、马刀铿锵、长矛贯甲、勇士斩将夺旗——如话本戏文里那般，凭勇武定胜负。
可眼前这仗，打得实在憋屈。
他连接近对方五十米以内都做不到，更别说用手中那柄刻满经文、寄托荣耀的弯刀，去痛饮敌人的颈血了。
“这他娘打的什么仗！有种别跑！”
他憋屈地大骂，只能拼命抽打早已汗湿的马匹，指望这畜生能再快一些。
而夏军骑兵，马匹更优。
自控制旧朝的甘州大马营牧场后，夏军收其军马，建立专门的牧马司。
严格按照后世的军马培育模式，系统科学地培育军马。
萧云骧本人就极为重视，甚至将从岭南缴获的数百匹不列颠战马，也送去用于改良马种。
骑兵师与各部队的侦察部队，优先换装好马，爆发力与耐力远超寻常牧马。
反观马家骑兵，战马多由牧民自备，速度、耐力、训练参差不齐。
几番追逐冲刺下来，不少马匹已显疲态。
追，追不上；打，够不着。
如同重拳砸进棉花，无力又愤怒。
夏军却如经验老到的猎手，利用马匹与武器的优势，拉开距离。
待多数人完成装填，便随着军官一声短哨，骤然停步、转身、齐射。
子弹呼啸而至，如索命的无常，不断有马家骑兵在惨叫中落马，非死即伤。
眼见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从三百余骑减至不足两百，又变成一百多人。
马耀祖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只能被一股倔强的愤怒驱使，继续这徒劳的追逐。
就在他再次催动气喘吁吁的战马，扑向前方那若即若离的夏军连队时，那催命般的哨声又一次尖锐响起。
他抬头望去，那队滑如泥鳅的“卡非尔”再度停马，枪口再度指向他们这支强弩之末的队伍。
“快散开！别挤在一起！伏低——伏低身子！”
马耀祖嘶声大喊，自己也几乎贴在马颈上。
“砰！砰！砰！”
死亡的弹雨，如期而至。
这一次，马耀祖的运气用尽了。
他胯下战马猛地一个趔趄，发出一声悲鸣，脖颈处爆开一团血花，前冲几步，前腿一软，轰然跪倒。
巨大的惯性，把他狠狠摔了出去，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土地上。
“小太爷！”
“快护住小太爷！”
几名忠心的亲兵魂飞魄散，慌忙勒马跳下。
手忙脚乱地把被死马压住腿的马耀祖，从还在抽搐的马尸下，拖了出来。
见他落马，剩下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勒马围拢过来，原本还有的一点追击势头，彻底消散。
马耀祖挣扎着想站起，右腿传来一阵剧痛，不知是摔伤还是压断了骨头。
他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强忍疼痛，倚着亲兵的肩膀环顾四周，心里一片冰凉。
放眼整个战场，视线已被奔腾马蹄扬起的尘烟笼罩，如平地升起一场昏黄浓雾，百米之外，人影模糊。
只听得见隆隆马蹄声，从不同方向传来。
间杂着排枪声、人中弹的惨嚎、战马倒地的闷响、垂死的悲鸣，还有伤者被践踏时发出的咒骂与呻吟……
所有这些声音搅在一起，谱成了一曲地狱乐章。
“小……小太爷……前面的卡非尔……他们停下来了！”
一名刚把他扶起来的年轻骑兵，指着前方，声音发颤。
马耀祖忍着腿痛，用手背擦去糊住眼睛的汗水，努力望去。
透过弥漫的尘雾，他看见那队一直被他们追击的夏军骑兵，此刻竟真的停在百米之外，不再后退，只是冷冷注视着这边的混乱。
他甚至能隐约看见，那些士兵似乎正在为马枪重新装填子弹，从容得像是日常操练。
一种被彻底蔑视、被当成傻子戏耍的羞辱感，混杂着穷途末路的不甘，如火山般冲垮了他最后的理智。
“不要扎堆！想当活靶子吗？！”
“散开点！都跟我冲上去——宰了他们！”
他嘶吼着，一把推开搀扶他的亲兵，夺过亲兵的战马，不顾右腿伤痛，爬上马背。
挥舞那柄沾满自己鲜血的弯刀，驱策着部下，发起最后一次绝望的冲锋。
预料之中的排枪声，果然再次响起，撂倒了冲在最前的三四十骑。
但这次，射击过后，那队夏军骑士，并未像之前那样拨马便走。
他们只是将打空的长枪背到身后，静静立在原地。
一双双冰冷的目光穿透尘埃，如同看着陷阱中挣扎的猎物，冷漠地望着马耀祖等人。
马耀祖心中陡然狂喜——
机会来了！他们子弹打光了！
他的燧发手枪，早已不知丢在何处，那顶象征身份的精致头盔，也遗落在刚才的落马之地。
此刻他披头散发，棉甲破损，满脸血污尘土，狂呼乱吼，状若疯魔地向前冲。
他仿佛已看见自己率先冲入敌阵，刀锋砍进血肉，敌人惊慌惨叫。
这想象中的场景，让他憋闷许久的胸中，涌起一阵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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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新读者了，该收书架的也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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