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黑岩低语
断云崖的石阶在脚下蜿蜒，像一条被踩得发亮的巨蟒，缠在青黑色的崖壁上。玄风的手掌按在潮湿的岩壁上，掌心的伤口被风一吹，传来阵阵刺痛，却让他的每一步都踩得更稳。身后的队员们默不作声，只有喘息声和石阶摩擦的声响在山谷间回荡，与回音谷的诡谲不同，这里的风带着棱角，刮在脸上像细沙打过来。
“队长，你看那边。”艾文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斜上方的崖壁。那里的岩石颜色比周围更深，隐约能看到人工开凿的痕迹，像是一道被藤蔓掩盖的石门。玄风示意众人原地待命，独自攀着岩石爬过去，用剑拨开纠缠的藤蔓——石门上刻着与回音谷崖壁相似的孔洞，只是这些孔洞组成了一个完整的符文，像是一只紧闭的眼睛。
“是‘镇魇符’。”艾文也跟了上来，指尖抚过符文边缘，“用来镇压邪祟的古老符文，看来这里以前就不是什么普通地方。”她从背包里翻出一瓶透明的药剂，倒在符文中央的凹槽里，药剂迅速渗入石缝，石门发出一阵沉闷的“咔哒”声，缓缓向内开启。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黑得不见底，像是巨兽张开的喉咙。玄风点燃火把，跳动的火光立刻被黑暗吞噬了大半，只能照亮身前几步远的地方。通道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凿痕，有些地方还残留着干涸的暗红色印记，分不清是血还是某种颜料。
“小心脚下。”玄风提醒道，火把往下照去，只见通道的地面并不平整，散落着一些破碎的骨骼，有兽骨，也有人骨。猎手蹲下身，捡起一块颅骨，指尖拂过上面的齿痕：“是被啃咬过的痕迹，而且时间不算太久。”
众人的脸色都沉了沉。这意味着黑岩洞不仅有暗影教派的人，还有别的东西。玄风将火把举得更高，火光勉强映出通道尽头的轮廓——那是一个比通道宽阔数倍的石室，石室中央似乎立着什么东西，被一层薄薄的黑雾裹着。
走进石室的瞬间，玄风突然听到一阵低语。那声音很轻，像是有无数人贴在耳边说话，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内容却模糊不清，只能捕捉到零星的词语——“钥匙”“觉醒”“归来”……这些词语像细小的针，扎进脑海里，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们听到了吗？”年轻队员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捂着耳朵，脸色发白，“好多人在说话……”
艾文闭着眼，指尖在空气中快速划过，口中念念有词，一道淡金色的光膜从她掌心扩散开来，笼罩住众人。低语声顿时减弱了不少，她松了口气：“是‘噬魂音’，岩壁里藏着被禁锢的残魂，能扰乱心智。这光膜撑不了太久，我们得尽快找到东西离开。”
玄风的目光落在石室中央。那被黑雾裹着的，竟是一座半人高的石碑，碑上刻满了与之前见过的“镇魇符”相似的符文，只是这些符文在火光下微微发亮，像是活的。黑雾就是从石碑的缝隙里渗出来的，那些低语声也似乎来源于此。
“这石碑在吸收周围的能量。”玄风走近些，能感觉到空气中的魔力正被石碑源源不断地吸走，“包括那些残魂的怨念。”他用剑鞘碰了碰石碑，石碑猛地一颤，黑雾瞬间变得浓郁，低语声陡然拔高，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尖叫。
“快退后！”艾文大喊，光膜剧烈波动，几乎要碎掉。玄风迅速后退，只见石碑上的符文突然翻转过来，露出背面的图案——那是一扇门的形状，门楣上刻着三个古字，玄风认出其中两个是“深渊”。
“深渊之门……”他喃喃道，脑海里突然闪过黑袍人的话，“你是打开深渊之门的最后一把钥匙。”
就在这时，石碑顶端突然亮起一点红光，像一只睁开的眼睛。红光扫过众人，年轻队员突然尖叫一声，抱着头蹲在地上，身体剧烈抽搐——他的眼前浮现出最恐惧的画面：瘟疫中死去的妹妹正伸出腐烂的手抓他。
“是精神冲击！”艾文咬破舌尖，精血喷在光膜上，“它在筛选……或者说，在寻找什么。”红光扫过猎手时，他只是闷哼一声，眼中闪过痛苦，却死死咬着牙没倒下。扫过艾文时，她法杖上的宝石爆发出强光，与红光撞在一起，双双黯淡下去。
最后，红光落在玄风身上。
瞬间，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导师倒下时的眼神，战友临终前的嘱托，黑袍人模糊的脸，还有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场景——漆黑的天空下，一座巨大的石门正在缓缓开启，门后是翻滚的暗影，而他站在门前，手中的剑插在地上，剑身沾满了鲜血。
“不——！”玄风猛地捂住头，那些画面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他分不清是幻象还是记忆。石碑的低语声变成了清晰的呼唤：“归来吧……吾等的钥匙……开启深渊，释放永恒……”
“玄风！”艾文冲过来，法杖重重敲在他背上，“别信它的鬼话！这是石碑的陷阱，它在篡改你的记忆！”
一敲之下，玄风猛地清醒了几分。他看着石碑顶端的红光，突然意识到那红光的颜色，与自己掌心伤口渗出的血一模一样。他反手拔出剑，剑尖直指红光：“我不是钥匙，更不会开启什么深渊！”
“你在抗拒命运。”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石碑里传来，不再是杂乱的低语，而是一个清晰的声音，“从你握住那把剑开始，从你踏入这片山脉开始，你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我的命运由我自己握。”玄风的声音因痛苦而沙哑，却异常坚定，“哪怕我曾站在深渊边，哪怕我曾动摇过——但此刻，我握着剑，是为了守护，不是为了开启！”
他挥剑斩向红光，剑尖与红光碰撞的瞬间，石碑剧烈震动，黑雾狂涌，将整个石室都吞没了。艾文的光膜在黑雾中寸寸碎裂，低语声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咆哮。玄风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漩涡，无数残魂的怨念、石碑的意志、还有那些真假难辨的记忆碎片在他体内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看看你的手！”石碑的声音带着嘲弄，“你掌心的血，正在与石碑共鸣！你以为你在反抗什么？你只是在害怕——害怕承认自己天生就属于黑暗！”
玄风低头，只见掌心的伤口渗出的血珠悬浮在空中，化作细小的血滴，朝着石碑飞去，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他确实在害怕，害怕那些画面是真的，害怕自己某天会真的站在深渊门前，做出无法挽回的选择。
但他更害怕的，是辜负那些信任的眼神。
“我掌中的血，是守护时流的，不是开启深渊的钥匙！”玄风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蔓延，“它证明我会痛，会受伤，会为了守护的东西拼尽全力——这才是我！”
他将全身魔力灌注在剑尖，风系魔力与他的血混在一起，在剑身上燃起淡淡的红光。这一次，他没有斩向红光，而是斩向石碑上“深渊之门”的图案！
“铛——”
剑尖落在石碑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石碑上的符文瞬间黯淡，红光剧烈闪烁，像是在痛苦地挣扎。玄风没有停手，一剑接一剑地劈下去，每一剑都带着他的血，他的意志，他对“守护”的执念。
“我不是钥匙！”
“我握剑，是为了关上深渊，不是打开它！”
“我的命运，我自己写！”
最后一剑劈下时，石碑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黑雾如潮水般退去，低语声戛然而止。玄风拄着剑，单膝跪地，掌心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石室里恢复了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那道裂开的缝隙里，露出石碑内部的结构——不是石头，而是某种金属，上面刻着的，竟然是与玄风剑柄上一模一样的纹路。
艾文扶着他站起来，看着裂开的石碑，声音还有些发颤：“你……你刚才那一下，好像劈开了某种契约。”
玄风看向剑柄，又看向石碑的缝隙，突然明白了什么。或许他真的与这“深渊之门”有关，或许他的血脉里真的藏着什么秘密，但那又如何？就像剑有双刃，关键看握剑的人用哪一面。
“走吧。”他直起身，将剑收回鞘中，“这里的事，还没完。但至少我们知道了，所谓的‘钥匙’，也能变成‘锁’。”
队员们互相搀扶着，走出石室时，外面的阳光正好穿透云层，照在断云崖的顶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玄风回头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石门，掌心的疤痕隐隐作痛，却不再是恐惧的滋味，反而像一道印记，刻下了他此刻的决心。
黑岩洞的深处还藏着更多秘密，但他已经不再害怕。因为他终于明白，真正能决定命运的，从来不是血脉或预言，而是每一次面临选择时，握剑的手，究竟指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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