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昀凌的手指抚过宣纸上那些残缺的菊花，朱砂侵染的纹路在烛火下泛着血色。他忽然想起去年冬猎时遇到的那个瘤腿猎户，那人单凭半截木杖便能攀上陡峭的崖壁，箭矢穿透三寸厚的冰层直取鳜鱼咽喉。
面对三个女子的围堵，萧昀凌本能地在心里生出一股怒气，好似自己的地位受到了侵犯。但看到阮眠霜那双剪水眸，那股无名火又瞬间散的一干二净，真是奇怪！
“是本王一叶障目了。”他侧目看向阮妙文，“阮姑娘，恭喜你，成功通过了考核。”
阮妙文的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就如同春园里最娇艳的花朵，眉飞色舞，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光芒仿佛能照亮整个雅室。
阮眠霜却高兴不起来，眉心处伤佛能夹死一只苍蝇，眼神中满是担忧与不安。人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明明上一刻已经找到理由说服自己，下一秒还会生出犹豫。
萧昀凌似是看出来阮眠霜的焦虑不安，出言宽慰：“我和皇兄已商议过此事，不出意外，后日便会乔装成商贾，出发前往万年县。阮小姐若是不放心，可以一道前来。”
萧维雪肘了一下阮眠霜：“妙文肯定要在她的父母陪同下进入书院，有你养父母陪同，你担心什么？”
“若阮小姐还是不放心，可以去乔装为商贾。”萧昀凌明明只想宽慰人，心里却生出一抹期待，似乎只要阮眠霜一道去了万年县，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那便好。”听到萧昀凌允许自己跟着，阮眠霜才放心。
不是她不相信璇玑卫，只是事情有轻重缓急，她不敢保证，璇玑卫会把阮妙文的安危摆在第一位。
阮眠霜看了一眼天色，对雍亲王福了一礼：“时候不早了，我先带妹妹回府了。”
“好。”
等众人散去，萧昀凌立即修书一封送往皇宫。
……
承恩侯府。
“小姐，我探查过了，那柳姑娘的体内有朱砂残留。”梦昔一早就被阮眠霜派去柳府，乔装成擅长治疗风寒的大夫给柳明雪瞧病，“她似乎服用了排毒的药物，导致脾胃虚弱，脉象和风寒有些相似。”
“那胎记果然是假的！”阮眠霜冷笑，柳明雪的胎记生在血管处，医书有记载，这类人在上火时胎记会变乌黑，风寒时胎记会偏紫，只有在身子骨正常的时候呈红色。
说话间，阮眠霜和阮妙文继续朝着外院的厢房走去。
一进房门，阮眠霜便看到阮玉堂正与燕氏相对而坐，桌上摆着的茶点已经凉了，动作有些僵硬，似乎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
阮妙文急忙上前：“爹，娘，女儿通过了考核，后天便要出发。”
燕氏听到声，扭过头，想要挤出一丝笑，担忧之色却先爬上眉梢。
“此去危险重重——”
阮玉堂打断妻子的话：“妙文，这是你的机遇，也是你的选择。为父相信你有能力完成任务。”他转向燕氏，轻声安慰，“妙文自小聪慧过人，入京时又习得一身武艺，定能平安归来。咱们应该为她高兴才是。”
燕氏看着阮妙文坚定的眼神，叹了口气，起身拉过女儿的手：“娘自是知道你有本事，可娘这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阮妙文轻轻抱住燕氏：“娘，女儿定会小心的，您就别担心了。”
燕氏无奈地点点头，转身开始为阮妙文收拾行李。她打开衣柜，仔细挑选着衣物，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这衣服要多带两件，万一脏了也好换。还有鞋子，要选双合脚的，走路才不累。”她拿出一件淡蓝色衣裙，轻轻抚摸着：“这件是你最喜欢的，带上吧。”说着便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包袱里。
很快，她又手脚麻利地找出一个小巧的香囊，往里面装满了驱虫的草药：“马上就六月了，这长安的蚊虫多，到了万年县估计也不少，把这个带上，省得被虫子咬了。”
燕氏一边收拾，眼泪一边在眼眶里打转，也不看女儿：“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别硬撑着，记得给家里写信。”
“当年霍明玉将军十五岁便随父镇守雁门关。她不过一女子，不也创下赫赫战功？”阮玉堂最见不得就是这种感伤的场面，强行结束煽情。
阮眠霜本也满腹心思，听到这，猛地想起自己漏说了一件事：“爹，娘，你们也要同妙文一起去万年县，还要亲自送她去书院报道。”
“不早说！”燕氏愣住了，妄她担心了这么久，早知道自己能陪在妙文身边，也不至于在小辈面前失态。想着，她就瞪了一眼阮眠霜，眼中带着三分委屈。
阮眠霜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她也忘了这件事。
阮妙文也不敢说话，好死不死，她也没记得。
“好了，别和孩子们怄气！”阮玉堂拍了拍妻子的手背。
这时，阮明熙跑了出来，手上摇着拨浪鼓：“祝姐姐旗开得胜！”
“都是谁教你的这些啊！”阮妙文捏了一下小鬼肉嘟嘟的脸蛋，把人抱了起来，耳边响起拨浪鼓的声响，清脆中又带着闷。
“姐姐，那雍亲王可有婚配？我看姐姐与他挺般配的。”
阮妙文逗弄着阮明熙，似是无意地提了这一句。阮明熙不明所以，跟着起哄：“般配，般配！”
“你在胡说什么？”阮眠霜想起早上的乌龙，脸颊瞬间发烫。
雍亲王是先帝的遗腹子，她一个和离的妇人，有资格肖想雍亲王？
“我只是好奇，”阮妙文不慌不忙地给自己找补，“雍亲王的年纪也快二十一了，怎么还没纳妃？”
“他在给太皇太后守孝。”阮眠霜了解过这件事，她当初还诧异，先帝都离世了，太皇太后居然还活得那么久，“太皇太后很喜欢雍亲王，待他甚好。麟盛十九年春，太皇太后离世，雍亲王在陵前表示，自己要给太皇太后守孝三年，婚事自然就延后了。话说那太皇太后也是长寿，足足在人间九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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