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几位来了？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周婉敲了敲门，一手水壶，一手茶叶地走了进来。
她摊开桌面上的罐头瓶，给每人泡了点茶叶，似笑非笑看着几人。
被抓包的人有些尴尬，没想到周婉会在这，听里面的人说，周婉早上就没去工厂，几人都想着肯定是周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劲头过了就迟到。
可没想到人家周婉早就在这了。
“你们可没和我请假，没记错的话你们两个是开设备的，一个是搬运，人离开了岗位，机器怎么办？”
周婉很自然的坐在了叶师长旁边。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再不打报告就离岗，耽误生产，扣半天工资。”
叶师长借着吹茶叶沫子，脸上的表情抽了抽，自己还在，周婉就把这几个老下属给训得劈头盖脸，一点情面不留，不知道在点谁。
“师长！”
几人也觉得没脸，暗暗捏紧了拳头，看吧，这就是女人，小肚鸡肠，当场报复。
叶师长装作没听见，就算退伍了，能进入军队背景的工厂，令行禁止也是最基本的素质，这些人全忘了。
原本以为是打了报告过来，和他商谈这件事，他心里还没什么感觉。
听到几个人擅自离岗，叶师长脸色也差了些。
“行了，进了被服厂，得听厂长的，我可不管你们内部的事情，我只看营收，知道吗？”
他看了一眼其他四人，摆明了自己的态度，谁他也不站。
周婉哼了一声，“这些人可都是师部安排进来，自然也得有个人来管，往后出了事情，就得让管理的人过来给我做检讨。”
叶师长放下罐头瓶，诧异地看着周婉，“怎么，你同意安排一个厂长来管理？”
“那不可能，最多我可以提拔一个车间组长，管理这些开机器的，和赵大娘平级。”
赵大娘是后工序组长，万俟松是搬运组长，另外一个只能是同级的人，必须受到她的管束。
而且提拔谁，还得她说了算，师部也不能插手。
叶师长眯了眯眼，他顶着压力，同意周婉来担任厂长，愣是没有让那些人往里安插重要岗位的人手，也有自己的考虑。
一个是现在工厂规模小，而且负债压力大，很多人还在观望状态，没有贸然插手。
另一个也是他有意打压，未来是年轻人的天下，这些在部队里干了一辈子的人，不一定能适应外面的生活。
“行了，就按你说的办，但我也告诉你，你可不准欺负男同志，不能搞男女对立，分化团体。”
师长很明确地批评了周婉，转头看着那几个人，“风扇我这给批款，给你们安排上。”
这就是把对周婉的质疑，全都定义成了对安装风扇这件事的不满意上。
大事化小的态度非常明显，解决了其中最不起眼的问题，给足了双方的面子。
既没有伤害以前下属的心，也没让周婉这个厂长下脸，可以说是个端水大师。
师长拿出一盒烟，夹在耳朵上，脸上难得露出一些喜色。
“我二儿子，就要结婚了，婚礼准备在家属院办，到时候你们都来凑凑热闹，吃几颗喜糖啊。”话锋一转，好像之前的矛盾不存在一样。
周婉眯了眯眼，“当然，我和林野早点过去帮忙，先走了，你们慢聊。”
她看出来，师长还有话训那几个人，不好在场，转身出来，果然走到楼梯口，就听见叶师长展露了原本存在的暴脾气。
吼声震天响。
周婉打了个“胜仗”，脑子里盘算着选谁出来的好。
走过的时候瞥了一眼墙上的日历，惊觉现在竟然已经10月16号了。
被服厂开业半个月的时间，忙得她晕头转向，完全忘了，这个时候恢复招生的事情已经定下，马上就要有恢复高考的消息传过来。
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开始第一届考试。
她顿住脚步，想了想，自己当了那么多年的老师，其实文科的基本功都还不错。
考理科的内容是政治、语文、数学、理化，文科则把理化替换为史地。
她决定不为难自己，选择报考文科，而她心目中的学校和专业，必然是北大的经济系。
周婉心里事情太多，手臂上还有伤，下楼梯转角时，只顾着盯着墙上的语录背记，完全没看脚下。
“啊！”失重感传来，周婉想抓住扶手，奈何牵动了手臂伤口，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往楼梯上摔去。
可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一双结实的大手，搂住了周婉的肩膀，扶着她慢慢站起。
“谢谢……”周婉劫后余生，下意识道谢，却对上一双熟悉的眸子。
她激动万分。
“林野！你终于回来了！”林野一走好多天，久到周婉都要忘了，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脸上有没有这么多的胡子。
“走路别分心，你还有伤。”看得出林野一定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肃杀的气息。
一种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泥土味和汗味传来，就知道他一定又经历了生死。
“屋子里有人，就是工厂的几个人，还没出来，你要不先回家休整休整？”
林野一听到这话，就知道工厂出事，肯定也和周婉脱不开关系，他隐约听见师长的声音还在继续，点点头，他先不上去了。
两人一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来回经过的人都打招呼。
“林团，周厂！”
周婉笑着答应一声，这个称呼她喜欢。
“刚刚想什么呢？”林野好奇，周婉很少有那么魂不守舍的时候。
“师长说他儿子的婚礼要在师部举办，让我们过去凑热闹呢，我想着送点什么礼物比较好。”周婉没说恢复高考的事情。
林野蹙起眉头，粗粝的大手拉起周婉，“对不起，你嫁过来的时候，都没有一场婚礼。”
他以为，周婉是心里难受这件事，所以才失魂落魄地站在那。
周婉嫁给他，真的受了好多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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