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男子微微点了点头，确实，ASm已经和大陆合作了，有些人能拿到内部消息也正常。
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工牌，“你说的对，十二厂的设计师确实目光短浅了些，没有把十二厂盖成变形金刚。不过，你看到的是新一代EUV进不来，我看到的是先夯地基再拔楼。tGd是一个重视当下的企业，走稳每一步，才能抵达远方。毕竟半导体这一行，走得慢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步踏空，就是十位数的学费。”
顺着他手的动作，参观的人都看清楚了他的名字和身份，吴建林，设备工程师。
胡中玥抬眼一笑，道：“吴先生，您说的‘走稳每一步’这句话，我绝对同意。只是，这句话前面应该带一个条件，那就是看清楚前方是坦途还是鸿沟。说白了，要迈步，也得瞅准了未来十年往哪儿走再迈。”
她转头看了看，看到墙上贴着的一张martin与人的合照，她走过去，手虚虚指向照片，说道：“技术前瞻不是冒险，EUV波长13.5nm早在十几年前就被ASm写进了路线图里，十二厂的设计师如果真是行家，拿到项目之初，柱距就该按EUV极限载荷之上，再放宽20%的冗余设计。
这个失误目前来看无伤大雅，但窥一斑而知全豹，只能说tGd一众领导的心乱了。
如果tGd的目标是2015年、2015年、2035年……就算这一步迈大了，扯着筋了，缓一缓，也不影响向前。
如果tGd的领导人只看到2005年，那再稳也不过是原地踏步，最终被时间甩在后面。您觉得，我说的，对吗？”
吴建林没说话，他已然被胡中玥的思路带走了。
在他看来，这位女生说的不错，tGd的领导确实变了，只将视线投注在权力争斗上，忽视了企业未来的发展。tGd的研发六骑士中，他的师傅作为130nm铜制程的核心人物，绝对是排在前面的，可现在竟然被用恶心的手段赶跑了，这简直就是自断一臂……
如今他也一样，逐渐被边缘化，从研究发展部调到了设备间，从一个研发变成了维修工。
tGd，已经不是他钟意的那个企业了。
“我还有事，你们自便！”
他扔下一句话走了，留下讲解员尴尬地打圆场：“同学们，接下来我们去参观一下新竹园的半导体展览馆。”
……
京大访问团在湾岛待了五天。
第一天到达，参加了欢迎晚宴；第二天上午学术报告，下午举行交流会；第三天参观tGd五厂，晚上由湾大的学生会成员陪同他们逛当地着名的夜市，吃了很多当地小吃；第四天参观tGd十二厂和新竹园，下午学术报告；第五天上午签署《两校后续合作备忘录》，下午离湾返京。
在他们返京的飞机上，有两位熟人同行，一位是周荃，一位就是吴建林。
周荃比胡中玥提前一天到湾岛，但是他来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找吴建林，而是等拿到了一段秘密录音之后，才约见了吴建林。
“吴建林这个蠢货，太不知趣了，他老师都走了，他不知道自己走，既然如此，那就把他调到设备间去当个维修工，等他受不了，自然会主动走的。”
这声音，一听就是接替姜义，成为研发部副总的苏远常。
“我不管你怎么折腾，我只要最后的结果。你知道的，如果不是我力保你，tGd不会失去蒙颂这一员大将。蒙颂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他到哪里，哪里就是tGd的劲敌。如果因为他的加入，Star成功抢了tGd的单子，那你和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是姜义的声音。
苏远常满不在乎：“放心吧姜公，别忘了，蒙颂还有竞业协议在身，三年内，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tGd可以告到他破产！”
姜义追问：“如果他躲起来呢，只在幕后不在台前呢？”
苏远常迟疑地说：“不可能，Star花那么高薪请他，不是为了白养他三年的。”
姜义冷哼一声：“最好是。我听闻，他在海上失踪了，Star那边也在找。”
后续就是滋滋啦啦的干扰声，再之后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吴建林听完录音，一言不发，起身就走。
他怒气冲冲地回到tGd，想要找人质问，可走到办公室之后，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们肯定不会承认的，他只需要等，等自己是不是被发配到设备间，就能确定那录音的真假了。
隔天，他果然被调岗了，虽然调岗的名义冠冕堂皇，但早已知道内幕的他开始考虑出路。
就在他在外面溜达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访学团，听到了那个女生的一席话。
他为tGd说了话，但落在挑刺人的耳朵里，就只有那句“你说的对，十二厂的设计师确实目光短浅了些，没有把十二厂盖成变形金刚”。
苏远常当着众人的面，把他拎起来，大骂一顿，说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说他身在曹营心在汉。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用来儆猴的那一只鸡。
挺没意思的～
他想起大陆那位周先生给他的承诺：待遇以他在tGd的收入为基点翻三番，在他们的私人实验室做三年研究。三年之后，正式入职公司，入职后赋予他颠覆性的技术承诺，比如可以用他的名字命名他的成果，给他否决公司管理层关于芯片工艺方案不合理决策的权力。
等他想要回到湾岛生活的时候，公司会在湾岛设立研发中心，由他担任终身名誉主任。
每一条都带足了诚意，他还犹豫什么呢？
吴建林提了离职，巴不得早点儿把蒙颂系踢干净的苏远常连面子工作都没做，很痛快地批了。
离职当晚，他就和老婆打包好行李，第二天和周荃一起，登上飞往京市的航班，开启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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