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幔半垂，漏进内室几缕温暖的阳光，静悄悄拂在青石砖上，形成一片柔和的光影。
“什么？抢男人的饭碗？”十二娘咯噔一下，抱着引枕坐起。室内寒冷，漏入室内的阳光不足以让房间暖和。榻边燃着一盆银炭。榻对面是矮几，姜姚端坐在一旁，手中动作并不停歇。
姜姚顾不上抬眼，矮几上放置着一盘蜜汁樱桃，蜜的甜腻让她沉醉，红艳艳的色彩让她心情愉悦。这是甜食，她难得吃得上的甜食。
“抢男人的饭碗为何意？”十二娘眉头紧锁，推搡着姜姚的头颅并狠心拽过那盘蜜汁樱桃。
姜姚眉头紧蹙，举着手做着鬼脸，黏腻手指让她嫌弃，她撇撇嘴，随意擦了擦，半撑在矮几上。“郎君能开酒肆，妓馆。我们为何不能依葫芦画瓢，把燕春楼整成京城独一无二的酒肆。”
独一无二？十二娘内心深处毫无波澜，燕王起势以来，舞姬乐娘或走或另投其他酒肆，燕春楼几近空置，张娘子与月娘无处可去留了下来。剩余人员不足以支撑一间酒肆，更别提什么独一无二了。其实要盘活这么一大间酒肆，谈何容易。况且，她志不在此，更不差那几块碎银子。她嘴角一扬，漫不经心倚在堆叠的引枕上。
姜姚殷切望着十二娘，十二娘目光淡定，神情淡然，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她心里咯噔响了一下。这可如何是好。这事还得循序渐进。“独一无二。”这么炸裂的词汇，不怕十二娘不心动。
姜姚双手撑在矮几上，伸头向前。整个人如同一个王八，她目光炯炯，声音低沉，诱惑说道。“十二娘，独一无二，引领时尚潮流。”
姜姚话刚落下。眼前闪烁着一行字幕：
“嗤……引领时尚潮流，男妓馆几百年前就有了。”
“姜大大馋甜食，不减糖了。”
“糖霜乃奢侈品。”
姜姚挥手，如赶苍蝇一般好赶着眼前这些字幕。她在谈正事，骤然出现的字幕挡住十二娘面部微小的表情。
字幕化成星星点点的光斑，消失了。姜姚并不在意。她盯着十二娘眼睛，等待着她的答复。
十二娘双臂枕在头颅下，目光涣散，嘴角上扬，戏谑说道：“怎么独一无二法？”她内心叹息：闲散的日子不知能持续多久？但愿这种好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
姜姚见十二娘有了兴致，凑近耳边，意味不明朝十二娘耳里吹了一口气。“南风馆，专门针对女性顾客的。”
热热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十二娘侧身躲闪，皱眉，撑起半边身子。面色骤然一红，破口骂道：“你这泼皮，跟谁学的。”那羞涩模样仿佛一个熟透的苹果。
引枕就这样毫无缘由的砸了过来，姜姚躲闪，接住引枕，笑嘻嘻凑进引枕，深吸一口气。“小娘子，你好香!”
那淫词秽语让十二娘羞赧，面颊如熟透的红果。她咬着嘴唇，用手捂住眼睛。
姜姚如蟒蛇一般缠住十二娘，热呼呼手攀附在她肩上，凑近耳朵呢喃。“小姐姐，喜欢吗？”
十二娘身体不断颤抖，她不安拽下姜姚的手臂，羞涩道：“夏荷，你学坏了。”整日跟国子监一群大老爷们私混，能不学坏吗？
雌雄同体，亦男亦女。小娘子有一种近乎亦纯亦媚亦正亦邪的感觉。
看看，仅仅一两句话就能让十二娘羞涩难当，不知所措。如若真换成美男子勾引，十二娘能否抵挡得住。
姜姚双手撑在下颌处，做出可爱状。“怎么样？这所谓独一无二的南风馆。”
绕来绕去，话题又绕回了男妓馆。她面前小娘子果敢坚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十二娘渐渐恢复了神智，她深吸了一口气，叹息道：“开男妓馆对我没任何好处。”
好处？十二娘贵为皇亲国戚，不缺银钱。姜姚捂额，白花花的银子一晃而过，她如何能放过这唾手可得的银钱。她目光炯炯，灵光乍现般跳了起来。“好处，有好处。”她眼睛眨巴眨巴，点点头。“十二娘，你与国子监学子私混这种传言引不起一点水花。开一个南风馆就不同了。这种光明正大的刺激，马晋那厮在舆论压力下肯定扛不住。”
十二娘眸色沉沉。私混，私混。传言要引起大水花，做局也得有新的由头，“立冬扫疥”是一个现成的由头，南军打了胜仗，陛下高兴，“立冬扫疥”定在圣泉。她一动不动，陷入了沉思。今日，薛大小姐遣小娘子送来了香草。她何不借此处机会，让薛大小姐缠住长公主，她也好浑水摸鱼，在“圣泉”闹出更大的动静。
姜姚那见得她如此模样，趁热打铁，脸贴着脸，撒娇卖萌道。“十二娘，南风馆，行不行。”
十二娘眼神恍惚了，她让小娘子缠得无法，板着脸道：“男妓馆投入不菲，你有银钱投入吗？”她一一列举各项费用开销。琴师，乐人，服饰，钗环，香粉，蜡烛，仆役。她把最重要的男妓放在最后才提及。“这男妓去哪里寻，男子以丰姿笃厚、音吐洪亮为美。这世上的男子以妓为耻辱。”
姜姚瞪大双眼，她不知投入一家南风馆花费如此不菲。她眼睛咕咕转，十二娘列举的这些都是固定开销，她有能力负担得起吗？十二娘能如此清晰罗列酒肆的开销，盘活燕春楼，十二娘定是有想法的。一想到此处，她的精神为之一振。不谋而合，不谋而合。
姜姚缓了缓情绪，微微抬眼，语气和缓道：“十二娘，话糙理不糙，开南风馆确实需要强大的资金链。”
十二娘见她并不再纠结男妓馆之事，顿时松了一口气。“夏荷，冬日扫疥，你随我去。”
姜姚心不在焉“嗯”了一声。心里盘算着如何盘活燕春楼，燕春楼基础设施还在，无非缺的是活人。活人，大活人，我去哪里寻之。“冬日扫疥？什么意思？”
十二娘面容冷峻，心事重重说道：“各大世家的贵女都会去，你得注意分寸。”
姜姚愕然，什么活动？世家贵女都会去？她咯噔一下，弹跳而起，她分神了，没听清楚十二娘到底在说什么。
十二娘摁住她的肩膀，正色道：“冬日扫疥，在圣泉，骑马只需半日。”
姜姚哑然，她去干嘛？她一个无官无职小人物，无非去凑热闹，见识一下所谓的天子“圣泉”。这种行程如若跟一群志同道合朋友一起去，她是快乐的。可掺合着其他人与事，不得自由，她是不乐意的。
十二娘看出她的为难，讪讪说道：“传绯闻易，我怕深陷其中，你去帮我挡一下烂桃花。”她犹豫片刻，不安撩起散落鬓角乱发，下定决心解释道。“柳升与马晋都去。”
柳升，马晋都去？十二娘真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可细想下来，她一个名门闺秀，哪里能抵挡两个郎君不安分的眼神。她立在他们中间，成了那堵不可逾越的厚墙，阻拦郎君们窥叹的眼神。
姜姚眼神躲闪，不依不饶蹭着十二娘身上，低喃道：“十二娘，南风馆之事。”
十二娘捂额，这磨人的耐性，她自叹不如。她心烦意乱，这恃宠而骄，好男色的绯闻定是要传的。她揉了揉小娘子发髻，妥协道：“开，开开。你若能寻得到姿容绝色的男妓。”
姿容绝色？绝色男子千千万，不知为何，姜姚眼中闪过谢烨的绝世容颜，心无缘由的砰砰砰，跳得厉害。
乱我心者，谢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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