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万辉的指尖在慕婉儿后颈的锁印上微微发颤,暗金屏障外的灵气波动已经具象成实质的涟漪,像无形的手在撕扯夜空。
雷长老的淬毒短刃擦过腰间革带,发出细碎的摩擦声——这是他数十年间养成的习惯,每当生死关头,短刃与革带的接触会让他的呼吸更稳。
\"来了。\"陈万辉的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
星陨阁的铜铃突然炸响,不是被风吹动,而是被某种凌驾于灵气之上的力量震鸣。
一道黑影破云而下,速度快得让陈万辉的神念都迟滞了半息——那是道裹在黑袍里的身影,发梢沾着星屑,面容在阴影里忽明忽暗,可那双眼却亮得惊人,像淬过千年寒潭的剑。
雷长老的短刃\"铮\"地出鞘三寸,刀尖却在触及对方衣襟前凝住。
他的喉结滚动两下,短刃坠手得厉害:\"韩...韩云舟?\"
黑袍人驻足在十步外,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那柄陈万辉再熟悉不过的乌鞘剑——当年在血雾林,韩云舟就是用这柄剑替他挡下过九幽冥蟒的毒牙。
他抬眼时,眉峰的弧度与记忆里分毫不差:\"雷老,别紧张。
你当年见到的尸首,不过是命运随手抛给你们的障眼法。\"
陈万辉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他见过韩云舟的尸身,就在三年前的苍梧之战后。
当时对方胸口插着半截断剑,面容被血污浸透,他亲手合上那双曾亮如星火的眼睛。
此刻这张脸却鲜活如昨,连左眼角那颗泪痣都泛着极淡的红。
\"你不是他。\"陈万辉开口时,嗓音比平日低了两度,\"或者说,你是另一个他。\"
黑袍人笑了,那笑里带着几分陈万辉曾在慕婉儿记忆碎片里见过的苍凉:\"聪明。
我属于另一条命运线——在那条线里,苍梧之战我活了下来,却在百年后被执笔人碾碎道心,困在命运长河里当看客。\"他摊开手掌,掌心浮起枚暗紫色印记,与陈万辉后颈那枚锁印纹路如出一辙,\"你以为只有你在挣扎?
所有在命运里翻涌的失败者,最后都会被捏成执笔人的养料。\"
雷长老的短刃\"当啷\"落地。
他突然踉跄两步,扶着星陨阁的汉白玉柱才站稳。
陈万辉知道,这位跟了自己三百年的老人,最怕的从来不是生死,而是被最信任的\"真实\"背叛。
\"执笔人不是某个存在。\"韩云舟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琴弦,\"是所有走不出宿命的'我们'的集合体。
那些在你记忆碎片里绝望的、疯魔的、跪在慕婉儿坟前的陈万辉,那些死在苍梧、死在极北冰原、死在自己道心崩溃里的韩云舟,我们的执念、不甘、恨与爱,最后都被拧成了那支笔。\"
陈万辉的神血在血管里沸腾。
他想起慕婉儿识海里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原来每个失败的\"他\"都不是幻觉,而是被剥离的、真实存在过的人生。
此刻他后颈的锁印烫得几乎要灼穿皮肤,那是同根同源的共鸣,是无数个\"他\"在命运长河里捶打铁笼的呐喊。
\"而慕婉儿。\"韩云舟突然看向屏障内的少女,她睫毛轻颤,似乎在昏迷中也感知到了什么,\"她是所有命运线的锚点。
你们的血脉同源不是巧合,是执笔人怕锚点松动,特意用千万次轮回养出来的锁。\"
陈万辉的手指无意识地抠进掌心。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慕婉儿时,她站在桃树下递来的那盏茶,想起她在他重伤时用自己的血养他的命,想起她每次看他时眼里那团永远烧不尽的光。
原来这些年的相护,都是命运设下的局?
\"你说这些,是想让我怎么做?\"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虚空里。
韩云舟转身望向天际,那里有极淡的金光在云层后翻涌,像是某种存在正在苏醒:\"带你去命运核心。
在那里,你可以亲手碾碎所有失败的'我们',终结这个轮回...或者,\"他侧过脸,眼里的光比刚才更盛,\"成为新的执笔人。\"
陈万辉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韩云舟掌心里的印记正在渗出黑血,像某种诅咒在反噬。
这才是对方的目的?
用真相做饵,引他踏入更危险的局?
\"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是唯一在所有命运线里都触碰到'挣脱'的人。\"韩云舟的声音突然急促起来,像是有什么力量在拉扯他,\"快做决定,陈万辉!
执笔人已经察觉到我越界了,我撑不了多久——\"
\"公子!\"雷长老突然惊呼。
陈万辉转头的瞬间,正看见慕婉儿缓缓睁眼。
她的瞳孔里没有焦距,却有暗金色流光在翻涌,像是被某种力量操控着。
她的唇瓣开合,声音轻得像叹息:\"如果成为执笔人...就能保护你...\"
陈万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口裂开。
他冲过去掀开屏障,接住慕婉儿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的体温烫得惊人,后颈的锁印与他的锁印隔着衣物相贴,烫得两人同时颤了颤。
\"婉儿?\"他轻唤,手指抚过她汗湿的额发。
慕婉儿的睫毛剧烈颤抖,像是有两个灵魂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她的指尖掐进他手背,这次的力道比前一刻更狠,却带着熟悉的温度:\"别信...他说的...路...\"
韩云舟的身影突然开始透明。
他对着陈万辉大喊:\"子时三刻,星陨阁后陵!
错过这次,你永远见不到真正的核心——\"
话音未落,他便像被风吹散的沙,连那柄乌鞘剑都没留下。
夜风突然卷地而起,掀翻了星陨阁前的青铜灯树。
火焰在地面游走,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慕婉儿再度陷入昏迷,额头抵着陈万辉的颈窝,呼吸时断时续。
雷长老弯腰捡起短刃,刀身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公子,要去吗?\"
陈万辉望着韩云舟消失的方向,后颈的锁印还在发烫。
他摸出怀中的玉牌——那是慕婉儿十五岁时亲手刻的,刻着\"生死同途\"四个字。
玉牌贴着心口,温度与他的心跳同频。
\"去。\"他说,声音里没有犹豫,\"但得先给婉儿加固护心咒。\"
雷长老点头,从袖中取出一管朱笔。
陈万辉抱着慕婉儿坐在石阶上,看老人用鲜血在她心口画符。
血珠落在她月白裙上,像开了朵妖异的花。
星陨阁的铜铃还在响,只是这次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肃杀。
远处的山影在夜色里若隐若现,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陈万辉低头吻了吻慕婉儿的发顶,在她耳边低语:\"这次,换我护你。\"
子时三刻的钟声从山脚下传来时,陈万辉抱着慕婉儿,跟着雷长老走向后陵。
月光被云层遮住大半,只余下一线银辉,照在三人脚下的青石板上,像铺了条通往未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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