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来这个地方了,防腐药剂的味道还是这么重,不过好像没以前那么刺鼻了?算了,这件事情不重要,你说的那个员工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来上班的,他们有家人吗?住在哪里?”
和老板说话的中年男人身材魁梧得足以让那些佣兵都感到羡慕,一身结实的肌肉把那件白色麻布衬衫撑得像要爆开。而他的皮肤有些粗粝发黑,一张疤痕交错且棱角分明的脸因凶恶的表情看起来就像劫匪或者强盗,所以不怪老板会下意识地拿起放在桌边的解剖刀。
不过在教国大街上打劫或者偷盗的恐怕只有不要命的白痴或者亡命之徒,老板只是回忆了一下就把眼前的人和自己联系到的“专家”对上了号。
“对对对,就是我,我雇佣了几个兽人帮我处理尸体,你知道制作标本要经常接触那些有毒的药水,兽人身体素质比我们好……”
“好了好了,你工作上的事情和我无关,你把我的问题回答了就好。”
克里福德有些烦躁地抓了抓遮住眼睛的黑色长卷发,他因睡眠不足导致暗红色的眼睛中全是倦怠,说话的时候也有几分火气。原本他的声音就很粗犷,这下听起来更像发怒了。
克里福德的话让老板露出局促不安的表情,他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笑道:“这个……我记得不太清楚了,因为是兽人国来的偷渡者,我只是善心大发收留了他们!呵呵,用最低的工钱就能得到勤劳的工人,这种事情谁不乐意?”
“既然是廉价的的劳动力,你又为什么想把他们找回来?再去找别人干活不就行了,反正教国最不缺的就是劳动力,只要给钱,就有人愿意干活。”克里福德没忍住这么问道。
教国内没多少人把兽人当成人看,他们只不过是异端和廉价的工具,根本没有人权。
“再廉价也是人,我听说兽人原本是人类,只是因为那个魔女制造的诅咒变成人兽混合的怪样。况且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逃出来的,缺胳膊少腿看着太可怜了。”
老板流露出些许不忍的表情,相比于其他人,他还有点没被教国流行的歧视观消磨的善心,只不过这点善心能坚持多久就没人知道了。
“他们到你这里来的时候就有残缺?”
克里福德注意到老板话语中的关键信息,这件事情怎么听都不太对劲:来到教国的兽人本身就少,更何况没有居住证明的任何入境者很快就会面临教会的追捕,这类人最后的结局即使没有公布出来大家心里也清楚。
“是的,他们是晚上出现在我的仓库里面的,我家狗听见动静后一直在叫,害得我不得不起床查看情况,结果就看见那几个大的带着一个孩子躲在里面。”
老板抱着手臂回忆当时的情景,发现自己记得不是很清楚。毕竟收留那些兽人也有好几个月了,他们在上个星期干完活后凭空消失,就连工钱和衣服之类东西都没带走。
“看来失踪的兽人没有家人,而且还住在你这里,他们住哪儿的,带我去看看。”克里福德摸着还有些没刮干净的胡茬的下巴思考一下后说道——去看看现场才知道到底是有人绑架这群兽人或者他们自己悄悄离开了。
老板点点头准备带克里福德去店铺后面的仓库,可后者忽然停下脚步:“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老板眼睁睁地看着克里福德离开,几分钟后他腋下夹着一个打扮精致的少女走回来了:“我们走吧。”
好奇怪的女孩,被这样夹着不难受吗?
老板带着好奇多看了一眼那个戴着用浆糊与铁丝为原材料制作,表面点缀着蕾丝与白纱的希南帽,穿着一身淡蓝色方形领长裙的少女,发现对方以垂着胳膊伸长脖子的动作面无表情地望着天空,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被夹在一个壮汉胳膊下面这件事情。
克里福德跟着老板顺着店铺旁边的小巷绕到后面的另一条街上,相比于前面的街道,这边就显得格外安静。
克里福德闻到的那股防腐药剂的味道在这里变得更加浓烈,因为这条街道上有很多不断流出恶臭污水的排水渠,所有商铺工作时产生的废料以及生活污水都被排入眼前的河流中,随后流经贫民窖注入到城外的大河中。
望向河流的时候可以看见里面漂浮着各种垃圾,种植在河周围的植物早已枯萎发黑,可见这里的人根本不在意污染这一回事。
“就是这里了,后面这条街是大家集中用来排污和处理废料的地方,一般情况我们都不会到这里来。”老板捂着鼻子对克里福德说道,同时他伸手指着后门,“这里就是我的仓库,二楼被我腾出来住人了。”
克里福德一言不发地推开仓库的门,一股腐烂的味道和动物标本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他看着那些精美到只要不触碰就无法发现是死物的标本,觉得有些恶心。
人类居然为了把这些活生生的动物以不朽的面貌一直留在身边,竟然会想出这么邪恶的办法。
有的标本确实是尸体制作,可大部分动物是在活着的情况下被工匠用特殊的药剂和手法清空血肉和内脏留下皮囊,再往里面填充别的东西使其保持以往的形态,最后他们会依照雇主的喜好用树脂或者宝石制作眼睛镶嵌在标本的眼眶中。
“克里福德,不要生气,你好吓人。”被克里福德夹在臂弯下的少女忽然眨巴眼睛发出声音,她努力地伸出手臂想要触摸对方的脸颊,“我在这里,不要难过。”
“安蒂,我没有难过,只是觉得有点不舒服。就像你们人类看见恶心的东西一样。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做什么坏事。”
克里福德用手指舒展开紧皱的眉头后对安蒂说道,他知道安蒂肯定是察觉到自己情绪的变化才会说出那种话,可他不会再随便对别人动手了,没有必要。
制作标本只是生存的手段,每个人想活着就必须完成某些工作,就像他离开那片墓场守护安蒂一样,如果安蒂死去的话他可能会变回那个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狂犬吧?
上了二楼以后,克里福德发现这里除了一些毛毯和破旧的衣服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住在这里的人就好像几百年前的苦行僧一样生活节俭至极。
“他们的东西就这么多?作为老板你的良心也只有这么多了啊!”克里福德说着拿起一件无袖上衣,这件宽大的衣服上残留着一些血迹,而正是他需要的东西。
老板无奈地抓抓头上所剩不多的头发辩解道:“我说要给他们准备新衣服他们说不需要,你让我怎么办?硬是给他们他们不接受不就浪费了吗?而且他们身上的刺总是把衣服弄坏,弄坏一件买一件成本就高了。”
刺?克里福德这才注意到,无论是衣服还是毯子上都有尖锐物体贯穿撕扯后留下的痕迹,它们的主人身上确实有会损坏衣服的器官。
除了一些带刺或者长角的动物之外,还有什么样的兽人能把衣服搞成这个样子?好奇怪,最重要的是,这里有我曾经在教会信奉者身上感受过的力量残留。
奥赫洛夫圣教的信奉者只要证明自己足够虔诚和愿意为圣女献身,就会获得洗礼的机会,而在苦行中坚持供奉后就有机会接受主教的评审与考核,从普通信徒教会的执事。
要想使用能力的话最好还是避开普通人的视线,万一这人去向教会举报自己就完蛋了。
克里福德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对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做点什么的老板说道:“接下来我会负责寻找你的店员,你回去继续处理你的工作吧。你放心,定金都收了,我会把他们带回来的。”
“我知道了,那就交给你了。”
老板点点头以后就下楼了,他还有一批货等着处理。既然花钱让克里福德来调查,那他肯定会把这件事完全交给对方,他就只需要等待结果就行了。
“克里福德能找到他们吗?就凭这几件衣服,其他什么线索都没有。”被放下来自己走路的安蒂背着手歪头问道。她只会按照指令战斗还有做饭之类的,其他事情完全不会,所以委托基本都是克里福德完成的。
“我不知道,但是这里没有活人的气息,那些人也许……”克里福德没有再说下去,他只是将手里的衣物放到鼻前嗅闻。
随着气味涌入鼻腔,他的视野中味道以发光粒子的形式飘浮在空中,房间中不同颜色的粒子代表不同的物品,而有些颜色的粒子不仅飘浮在房间中还延伸到窗户外。
克里福德走到窗边向外看去,他发现痕迹延伸向下游的贫民窖——那边全都是低矮的窝棚甚至王国时期留下的废弃房屋,只有那些无力购买住宅的人才会住在那种地方。
更可笑的是,那片区域中居然有七八成的人是奥赫洛夫的圣教徒。即使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收入来源,也会想方设法上缴供奉金,以获得接受洗礼的资格。
洗礼的细节除了教会神职人员和接受过洗礼的人之外都不清楚,据说信徒接受过洗礼后可以免除一切病痛,还有可能得到在教堂内协助供奉的资格。
供奉者只是一个名义上好听的称呼,说白了就是杂工,每年教会无论接纳多少杂工都不够,也不知道教会到底让这些人去做了什么。
“克里福德,你在发呆吗?”安蒂见克里福德看着窗外半天没动作后伸手戳了戳对方问道。
“没事,我们走吧,去贫民窖看看情况。”克里福德回过神后拍了拍安蒂的发顶,“你把斗篷穿上,你这身衣服太显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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