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乙雪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无数黑暗的触手所刺穿。在他重新能够思考的时候，莫黎已经失声尖叫着将布袋诡内一切能够治疗的物品都用在他们的身上。
吴钩的碎片还在掌心发烫，刃口残留的诡物黑血顺着指缝往下淌，混着自己胸口的温热血液，在掌心积成一小滩暗红。朱乙雪盯着那几片断裂的刃身。这柄陪他斩杀过数十只诡物的兵器，此刻像他的身体一样，布满了无法修复的裂痕，刃尖那抹曾经锋利的银白，如今只剩下斑驳的缺口，映着他苍白失神的脸。
哥哥。
“咳…… 咳咳……” 胸腔传来的剧痛让他猛地回神，破碎的肺腑像是被揉成一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感。他下意识抬手按向胸口，却摸到满手粘稠的血。
那里正不断涌出鲜血，将他的队服染透，之前被黑暗触手刺穿的伤口还在渗血，只是被莫黎用布条草草包扎过，布条下的皮肤能清晰感觉到触手残留的阴冷气息，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往骨头里钻。
“黎姐，我们这算是活下来了吗？” 叶哥靠在墙边，虚弱地说着。他浑身都缠满了绷带，就连使用诡物才续接上的左臂也只剩下一枚淡薄的诡晶。
莫黎刚用布条帮叶哥固定好那枚摇摇欲坠的诡晶，指尖还沾着草药的汁液与未干的血迹，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气流波动。不是诡物的阴寒，而是一种陌生却隐约有些熟悉的清冷气，像幽冥界深处刚凝结的霜。
她猛地转头，只见一道黑色身影立在不远处的断墙旁：玄色长袍绣着银白幽冥纹，头顶高帽写着 “天下太平”，苍白的面容上涂着猩红唇色，手中握着一根泛着冷光的勾魂链。可那双漆黑无瞳的眼睛，落在她身上时，却没有半分杀意，反而透着几分复杂的柔和。
“不…… 不留白？” 莫黎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记得那团总躲在自己影子里、说话带着毫无感情的黑雾，却从未想过，它会变成如今这副近似传说中黑无常的模样，周身萦绕的也不再是诡气，而是一种能压制阴邪的纯净鬼气。
不留白握着勾魂链的手微微收紧，链身发出细碎的金属轻响。它缓缓走上前，每一步落下，地面的诡气都会自动退散，甚至有几缕靠近的低阶诡物气息，被强行转化为淡黑色的鬼气，融入它的周身。
“是我，黎姐。” 它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沙哑震颤，而是变得沉稳，带着冥府传承特有的威严，却在称呼 “黎姐” 时，依旧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你……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莫黎下意识想靠近，却被胸口的剧痛扯得皱眉。影诡王留下的伤口还在渗血，红莲神装的碎片还嵌在肉里，稍一动作就疼得钻心。
不留白停下脚步，没有再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胸前的血渍，眼底闪过一丝愧疚：“我和一位叫林老板的人做了交易。” 它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他给了我轮回的机会，帮我蜕变成真正的‘鬼’，不再是任人拿捏的诡物。但作为交换，我要为他效力。”
“交易？” 莫黎愣住了，她想起之前在战场上，那道坐在沙发上、抱着小狐狸的神秘青年，当时她还以为只是路过的旁观者，没想到竟和不留白有了这样的牵扯，“那你…… 以后还能留在我身边吗？”
这句话问出口，莫黎才觉得有些突兀。她知道自己现在自身难保，甚至刚才还想把 “未来” 交给紫玉莲，却在看到不留白的瞬间，下意识生出了依赖的念头 —— 那团曾陪她躲过大大小小危机的黑雾，早已成了她潜意识里的同伴。
不留白虽为虚影，却做出了类似人类咽下喉咙的动作，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暂时不能了，黎姐。” 它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淡金色的符文，那是林老板留下的印记，“按照约定，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得去龙爪城找林家人。林老板说，那里有我需要的传承，也是我效力的第一站。”
“嗯。” 莫黎开始像个老妈子一样给不留白交代，毕竟龙爪城是她最熟悉的地方之一。
对于莫黎的话语，不留白只是静静听着。它知道自己的离去，意味着莫黎少了一大助力，日后若再遇到刺客杀手，莫黎应对起来定然不会像之前那般轻松。
紫玉莲靠在断墙上，半边身子都被牛庄渗出的鲜血染透，雷光在她指尖微弱闪烁，却连维持雷灵之体的力气都快没了。可她死死睁着眼睛，视线像被钉在了那道玄色身影上，连肩膀的剧痛都忘了感知。玄袍上的幽冥纹、高帽上的 “天下太平”、还有那根泛着冷光的勾魂链，每一处都在颠覆她从小到大的认知 —— 幽冥界从没有所谓的轮回，更没有所谓的地府。
不留白能确定自己的生命层次确实得到了提升：若说人类的生命层次是一，那初步摆脱肉体的诡物便是一点五，而如今的它，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已达到二点五的地步。
可这还不够。
林老板的传承里藏着更深远的秘密，冥府之鬼若想真正站稳脚跟，需得有功德，而斩杀诡王，正是积累功德最直接的方式。更何况，影诡王莫翰墨的气息还在战场边缘徘徊，那股曾将它随意拿捏、差点碾碎它本源的阴寒，至今仍刻在它的魂核里。
“有这般积累功德的好事，林老板是怎么忍住不去大开杀戒的？” 不留白有些震惊于自己的发现，这样的机缘，林老板为何至今都未行动。
不留白抬手时，勾魂链轻轻贴回袖中，掌心淡黑色的鬼气不再像之前那般凛冽，反而透着一种温润的掌控力。它看了眼莫黎还在渗血的胸口，又扫过朱乙雪苍白的脸、叶哥摇摇欲坠的诡晶，以及紫玉莲肩头未愈的伤口，漆黑无瞳的眼底闪过一丝决断，现在还不是让他们留在战场的时候。
“黎姐，你们先去陆地养伤。” 它的声音刚落，掌心的鬼气便如涟漪般扩散，瞬间化作半透明的黑色屏障，将莫黎、朱乙雪、叶哥、紫玉莲，连带着靠在墙边昏迷的牛庄，一同罩在其中。屏障边缘泛着银白的冥纹，将战场的诡气与血腥彻底隔绝在外，连刮过断墙的阴风都被挡在了外面。
莫黎刚要开口追问，便感觉到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自己的身体。胸口的剧痛似乎被这股力量暂时压制，红莲神装碎片嵌着的地方也不再钻心。她低头，看到淡黑色的鬼气正轻轻裹住自己的伤口，像一层薄纱般护住了渗血的地方：“不留白，你……”
“我要留在这处理影诡王的事。” 不留白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定却依旧温和，“你们在这只会让我分心，到了陆地，找个安全的地方养伤，等我去龙爪城的时候，会先去找你们。” 它指尖一动，屏障外的诡雾自动退散出一条通路。远处影诡王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猩红的目光射来，却被屏障上的冥纹挡了回去，连一丝诡气都无法穿透。
朱乙雪靠在屏障内侧，握着吴钩碎片的手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这层鬼气里没有丝毫恶意，反而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之前侵入体内的阴冷气息，正被这股力量一点点逼出体外。他抬头看向屏障外那道玄色身影，突然觉得，曾经躲在影子里的小黑雾，真的长成能护住他们的存在了。
“哥，我也该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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