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二九这天，除了外头热闹，黄婶子家也开始聊起了孩子的婚事。
于牛一脸严肃，并没有见普通人家孩子那样提及婚事的高兴。
“爹，娘，我和厂长的女儿好上了。”
于牛趁一家子都在，交代了自己谈恋爱的事情。
“我们打算明年结婚，但是厂长说，要求我把家安在市里，以后跟他们一家生活。”
于牛是个上进的人，在父亲拼了命的帮助下进了罐头厂之后，才一年时间，就已经做到组长了。
后来因为长得高大，相貌也不错，就被厂长的女儿看上了，两人谈起了恋爱。
原本厂长不同意，自己家就这一个女儿，想给女儿找另一个厂长的儿子结婚，门当户对的。
就算不是别个厂长的孩子，自己的女儿再怎么样也得找个城里人，怎么可以找乡下人结婚呢？
但是拗不过女儿喜欢，软磨硬泡的，厂长这个做父亲的竟也退让了。
不管怎么样，厂长肯定是不愿意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到乡下去，就要求于牛留在市里。
厂长这个做父亲的说会给买个新房子，而且婆家不能干涉自己女儿的生活，意思就是，不让于牛的家人跟过来住，女儿受婆婆的气。
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就是让于牛倒插门。
“人家说了，不需要我们出三转一响，彩礼意思意思就行，但是以后不让住乡下来，我们要是生了孩子......孩子也得跟厂长家姓了。”
于刚和黄婶子都不作声。
他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家里条件在这个时候算是好得不得了，一家三个工人，这些年多少媒人上门给于牛说过亲？
老夫妻俩不明白，明明儿子有出息，工作也好，怎么就要倒插门了呢？
于牛这种条件，找个什么女孩子找不到？
而且婚后的事情不让婆家插手，孙子也不跟自家姓，这算什么事儿？
算是要断绝关系？不相往来？
但是那可是厂长的女儿，而且儿子从此就可以在市里安家，连着孙子也是城里人了。
黄婶子张口闭口半天，想要反对，又放不下这好条件，最后红着眼道：
“那就是......你不要我们老两口了？”
于牛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作为家里的大儿子，他自然是想给父母养老。
但是如今他也放不下这么好的机会，结个婚就能让自己的人生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谁不眼热？
看了看父母，又看了看自己的哥哥，最后于红开口道：
“爹，娘，我给你们养老。你们换个角度想想，如果是我嫁给了厂长的儿子，人家出钱出房，就是要求娘家不插手家事，你们是不是也乐意？有舍就有得，虽然说起来不好听，但是城里身份到底是不一样的，不要耽误哥哥。”
黄婶子忍住眼泪，要过年了，她不想哭，声音有些颤抖。
“娘舍不得，娘还想抱孙子，想合家团圆过日子......你这一走，以后爹娘还要怎么抬得起头来啊？”
但凡是有手有脚的好男人，在任何时候都不兴做上门女婿的。
于刚也不是很同意，他的观念里，男人是一个家的天，倒插门那是没骨气才会干得出来的事情。
但是女儿的话他也听进去了。
他们一家是工人没有错，但是这已经是他们一家顶天的造化了，再怎么样，这辈子都只能是工人。
可攀上了厂长家，那真是不一样了。
于刚的手捏成拳，松了紧，紧了松。
“儿啊，你要是真做人家的上门女婿了，以后凡事都得忍气吞声，低眉顺眼，你真愿意过这样的日子？你要是换个对象，谈什么样的谈不到？为什么非要做个倒插门的？”
他的手颤抖着，摸了摸自己的胡茬，深深叹气。
“要不你再谈谈，说不定还有更合适的，你是国营厂的工人，找个普通城里姑娘也能过好日子，也不用倒插门。”
于牛没说话，他是喜欢厂长的女儿，感情是真的，野心也是真的。
谁都想翻身啊！
凭他自己，能做领导吗？能做厂长吗？
他一辈子只能是个工人，充其量就是干几十年，最后做个高级工人罢了。
过了好一会儿，于刚才开口道：
“如果你真要这么选，那么村里的房子和大头的钱，就要给你妹妹。谁养老，我们老两口就偏重谁，没有让你妹妹养老，又什么都给了你的道理。”
于牛没有作声，只点了点头。
这就算是回答了。
黄婶子吸了吸鼻子，见儿子连这个都答应了，她就知道自己的儿子是铁了心了。
她的眼睛更红了，眼泪就噙在眼底，看得让人心酸。
于红坐近了些，挽着自己母亲的手。
“娘，没事儿的，女儿也是你的孩子，不都说女儿贴心嘛，以后女儿养着你们！城里人的日子复杂，难道你们两个老人家还真要上赶着去受气？哥哥又不是去受苦的，每天吃好喝好，前途无量，我们该高兴才是！”
于刚和黄婶子都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但是没人应这话。
儿子养老天经地义，要让女儿养老，以后女儿怎么说婆家？
哪个婆家愿意接纳这么个要给娘家养老的女儿啊？
儿子倒插门，那这家人是什么风气，女儿就算嫁出去，也要被说三道四的。
黄婶子是疼孩子的，她不重男轻女，抬起通红的眼睛看着于红。
“别说胡话，哪就轮得到你这个小女儿来养爹娘了？以后你可怎么找对象啊！”
“娘，大不了我也找个上门女婿！哥哥这亲事挺不错的，你们别拧巴。”
堂屋里沉默了许久，没人再反对了。
几人的沉默是一种无声的回应，于刚少见地抽起了旱烟，家里的烟草都有些陈旧了，抽起来呛人的很。
于红再次打破了这沉默。
“娘，要不这样吧，咱把这几年攒的钱都拿出来，看看能不能在市里买套小房子。你也从屯里搬出去，这样咱一家人就能住一块儿了，这么说起来，哥也是城里人，让哥哥再去和对象家里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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