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场卫生所离小火车站并不是很远。
背着刘峰跑了不到五分钟，余斌就看到卫生所的小院。
说是卫生所，但因为整个黄泥河镇都只有这一家医疗机构，所以这里的占地并不小。
光是小院，就有十亩多地，比一个标准足球场还略大一些。
外面是一圈红砖围墙，墙上镶嵌着不少碎玻璃碎瓷片。
这道围墙并不是为了防小偷，而是为了防野兽闯入。
冲进卫生所，余斌找到值班大夫，就把刘峰放到病床上。
大夫拿着听诊器检查的时候，眉头越皱越紧。
余斌感觉不对，赶紧问。
“康姨，很严重吗？”
康桂枝叹了口气。
“肺炎，听声音应该有一段时间了，更麻烦的是，他现在还发烧，要是再这么烧下去的话，我怕他就算好了，脑子也会被烧坏。”
重重地叹了口气，余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刘峰自从疯了以后，身体就一直很好。
不管多冷的天，都是一身破棉袄，从来没见过他生病。
这回怎么就得上肺炎了呢！
如果这是四十几年以后，肺炎还真不算什么太严重的病，多打几天针，大概率就能好。
可现在是1977年，这里又是林场，想治好肺炎就非常难了。
“康姨，那现在怎么办？”
康桂枝皱眉想了想。
“我先给他打一针青霉素吧，你也知道，咱们林场条件就这样，要是不行……你就让他家人把他送市里吧！”
说完又长叹一声。
皱了皱眉，余斌直接说。
“行，你打，多少钱我给。”
诧异地看了余斌一眼，康桂枝有些意外。
“小斌，我记得疯子家不是还有人吗？”
她的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但余斌也明白她的意思。
既然刘峰家有人，你为什么要给刘峰出钱治病？
“他家不是远吗？我先把钱垫上，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康姨，你先给疯子哥打针吧。”
余斌找个借口糊弄道。
又看了余斌一眼，康桂枝苦笑摇头，转身去拿注射器。
等给刘峰打完针，她才给余斌开了处方，让余斌去交钱。
余斌交完钱回来想带刘峰走，康桂枝却没让。
说是要观察一下，确定有没有传染性。
余斌没办法，只能说自己要回去给刘峰拿点吃的，才离开卫生所。
孙育贤听说刘峰得了肺炎，也有些担心，用大饭盒装了满满一盒鱼肉后，还是不放心，跟着余斌一起去了卫生所。
看到孙育贤过来，康桂枝反倒有些高兴。
“大姐，你怎么来了？”
“我听小斌说刘峰病了，就过来看看，他什么情况？”
孙育贤皱着眉问。
康桂枝把刘峰的病情说了一下。
孙育贤的眉头皱得更紧，借过听诊器听了听，又给刘峰把了个脉，才松了口气。
“还好，不算太严重，应该是发烧烧出来的肺炎，没什么传染性。”
看着刘峰又犹豫了一下，她才转头看向康桂枝。
“小康，跟你商量个事？”
“大姐，您说，有什么能帮忙的我一定帮。”
康桂枝赶紧说。
“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想借个注射器，再拿几支青霉素，把刘峰带回我家。”
孙育贤一脸平静地说。
可康桂枝却是一皱眉。
“大姐，这事不好办啊？”
轻笑一声，孙育贤就明白了。
卫生所的注射器数量有限，都是消毒后反复使用，要是被拿走一个，很有可能会被人发现。
不过这对她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大问题。
抬头笑着看向康桂枝。
“小康，要不你先写个物损单，钱我让小斌给你，等药都用完了，我让他都给你送回来。”
康桂枝瞬间就懂了。
孙育贤这是怕有人突然查账，所以让自己先写个物损单。
要是真有人查，就把物损单交上去，说注射器碎了。
至于赔注射器的钱，就用余斌的钱给。
如果这段时间没人查，就等药用完了，把注射器连带药瓶一起还回来。
只要没人发现，这件事就等于没发生。
这么做虽然好，但她却感觉有些对不起孙育贤。
她当年刚进部队卫生队的时候，可是孙育贤手把手教的她。
严格来说，孙育贤就是她师傅。
而且孙育贤没出事以前，她有事没事就去找孙育贤帮忙，更是欠了孙育贤好大的人情。
这些年孙育贤出事了，她都没帮忙，本来就感觉愧对人家，现在这点小事还要……
“小康，别想了，就按我说的做。”
孙育贤看她犹犹豫豫的，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很了解康桂枝，聪明不足，老实有余，胆小怕事，又怕麻烦，会犹豫很正常。
说完她直接看向余斌。
“小斌，给你康姨拿二十块钱。”
“哦！”了一声，余斌直接把从家里带出来的钱都给了康桂枝。
看着手里的两张大团结（十元钱），康桂枝脸上满是不好意思。
不过也没和余斌拉扯。
“背你疯子哥回家。”
孙育贤说完，直接把刘峰扶到余斌背上，跟康桂枝告辞，离开卫生所。
不知道是不是青霉素的效果，刘峰虽然还没醒，嘴里却一直嘀嘀咕咕的。
一会说：不行……；一会说：快走……；一会又说：对不起……
孙育贤也听到了，只是眉头轻蹙，什么都没说。
等三人到家，孙育贤让余斌把刘峰放到西屋，让余海帮忙看着，就带着余斌去准备晚饭。
饭刚端到桌上，看着刘峰的余海就在屋里喊。
“妈！大哥！疯子哥醒了！”
孙育贤和余斌赶紧跑进西屋。
睁眼盯着顶棚的刘峰，眼神满是迷茫，不知道在想什么。
给刘峰又诊个脉，孙育贤才露出笑脸，转头看向余斌解释道。
“没事了，只要把后面的针都打完，他就能好。”
余斌这下才彻底松了口气。
听到孙育贤的声音，刘峰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哭了。
“姨，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
“有什么对不起的，好好养病，你没事就行。”
孙育贤笑着安慰道。
“可是……”
刘峰还想说什么。
“不用可是了，你是不是饿了，先吃饭。”说完孙育贤转头看向余斌：“小斌，把炕桌拿来，让你疯子哥在这儿吃。”
……
刘峰在余家养了两天，病就好了大半，已经能下地活动了。
孙育贤也接到了王槐实的通知，准备再次出发。
临走前她叮嘱余斌他们照顾好刘峰，就直接离开。
可还不等孙育贤背着行李出门，身后就有人喊她。
“姨，你等等我！”
听出来是刘峰的声音，孙育贤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满是惊讶。
刘峰竟然穿着毛衣毛裤光着脚就跑了出来。
余海还拿着一双新棉鞋追在后面大喊。
“疯子哥，穿鞋，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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