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终究还得是唐龙出马。
他在省城的人脉确实深厚，七弯八绕之下，总算联系上了一位省外贸公司的马主任。
说起这位马主任，也是荣华阁的常客。
他手里头管着一些单位福利采购和对外送礼的业务，对那些稀罕、够档次的土特产，嗅觉灵敏得很。
李光没提自己是矿老板，只说是雨花镇山货合作社的人。
他特意找了个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茶馆，和马主任见了面。
几样精挑细选的样品摆在了桌面上。
“马主任，您是行家，帮忙看看。”李光指着那几样东西介绍，“这是今年秋后出的头一茬松茸干，还有这几根有点年份的野山参须子。”
他话虽然说得客气，可骨子里那份对自己东西的自信，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马主任起初还拿捏着姿态，手指却不由自主捻起了那颜色焦黄、菌香浓郁的松茸干。
他又凑近闻了闻参须那隐约的甘醇气味，脸上的矜持就有些维持不住了。
他立马品尝，随即，马主任也不再绕圈子：“李老弟，你这东西，确实地道！市面上是真的难寻。量能有多少？价格方面呢？”
“量肯定不会太多，毕竟是纯野地里一点点挖出来的，全看老天爷赏不赏脸。”李光微微一笑，“我们也不追求铺天盖地地卖，就想找几个真正懂行、能消受得起的老主顾，做长久生意。听说马主任您门路广，这才厚着脸皮找上门来。”
一番话说下来，马主任感觉这个李光说话很实在，人也挺上道。
李光话锋一转，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就怕咱这山沟沟里的土货，入不了省城贵人们的眼，要是有机会，还得先开开眼，摸摸行情。”
这话说到了马主任的心坎上。
要是马屁拍在大腿上，那代价可太大了。
他手指在桌面轻敲，略作思忖，“后天晚上，荣华阁有个饭局，都是老熟人，我带你过去认认门。你这好东西，不怕没人识货。”
“那感情好！太感谢您了，马主任！”李光面上恰如其分地露出感激。
……
两天后，夜幕初降。
一辆黑色轿车驶至荣华阁门前，保安核对车牌后放行，车子滑入内部停车场。
李光跟王小栓紧随马主任下车。
荣华阁外表低调，内里装潢却极尽考究。
甚至服务生都个个机灵，只要眼神到位，就能会意客人的意思。
马主任显然是这里的熟客，一路走过，不断有人点头招呼。
他领着李光、王小栓来到休息区，指着几人介绍：“这位是李老弟，雨花镇做山货生意的，带了些尖货过来。”
李光挂着笑容，递上名片，客套几句，着重推销他的顶级山货。
几人看了样品，点头，互留联系方式。
应酬间隙，李光端着酒，四处观望，眼神却在打量着周围。
这里来往的人，形形色色。
他们各自聚成小圈子，低声交谈。
这时，李光瞥见走廊拐角处一人影，心里咯噔一下。
那个位置通往更深处的包厢，相对僻静。
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人，正对着一个腆着肚子、官派十足的中年男人点头哈腰，那谄媚的笑容，简直能滴出油来。
那张脸！
李光不会忘记！
那是以前跟着林虎手下的一个狠角色，外号耗子！出了名的心黑手毒！
虽然换了身衣服，收敛了匪气，可那股阴沉的气质，还有那习惯性弓着腰的姿态，绝对错不了！
林虎已经倒台，他手下的人竟然攀上了新的高枝！还混进了荣华阁这样的地方！
李光脑子里嗡嗡作响。
看来那个周司长，不仅接手了林虎的地盘，连他手底下的人都一并收编了。
这潭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深，还要浑！
他迅速移开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抿了口酒，强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
王小栓察觉到他的异样，凑近低声问：“光哥，咋了？”
“没事，看到个有点眼熟的人。”李光轻描淡写地带过，示意王小栓不要声张。
接下来的时间里，李光心里绷紧了一根弦。
他不再急于推销山货，而是利用商人的身份掩护，溜达到吧台边坐下。
他点了一杯威士忌，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市面上不常见的特供香烟，随意地放在吧台上。
果然，旁边一个独自喝酒的中年男人注意到了烟盒，主动搭话：“兄弟，这烟不错啊，哪儿搞到的？”
“朋友送的，随便抽抽。”李光笑着递过去一支，“尝尝？”
一来二去，两人聊开了。
“我自己不过是跑山货生意的，第一次来省城闯荡，所以找了贵人引荐，来荣华阁找找门路。”
李光面上带笑，很是谦和。
那个自称姓张的中年男人也开始说出了自己的来历，“兄弟，我是包些小工程的，也经常来荣华阁转悠，目的跟你一样，想来多认识些人脉。”
“那还真是赶巧了！”
李光嘴上聊着生意经，话里话外却把话题往别处引导：“张哥，您是这里的常客，见识肯定比我们这些外地来的强多了，就说请客吃饭这事儿吧，不同的人，口味偏好肯定不一样？”
“那可不！”张哥喝了口酒，谈兴更浓了，“就拿计委那位周老板来说吧，人家就偏爱清淡口味，什么山珍海味都不如一碗炖得火候足的老鸭汤。还有他手下那个钱秘书，听说就好喝两口茅台，还得是特定年份的……”
李光认真听着。
期间，他时不时插科打诨几句，聊点药材的行情、木材的品质之类的生意经，努力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一心钻营买卖的商人形象。
就这样东拉西扯，还真让他零零碎碎地套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周司长那条线上的人，谁爱吃什么，谁好哪口酒，甚至哪个副主任最近不太顺，哪个处长是周司长的铁杆亲信，都被李光打听了个一二来。
聊得差不多了，李光注意到不远处一个包厢门口，站着的服务生比别处都多，里头隐约有说笑声传出来。
他想起唐龙之前给的信息，再结合刚才张哥这儿听到的，心里有了个大概的谱。
那个包厢里坐着的，十有八九就是周司长的心腹之一，那位姓王的副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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