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
土长老急切开口,似乎有些不满,但被枯藤抬手制止。
“就这么定了。”
枯藤一锤定音,语气不容置疑,“血魄灵根由我亲自负责调度。”
他的目光扫过黑姬。
“黑姬尊者,你是圣母的妹妹,跟圣母玲珑时间最久,就留下来协助稳定圣母神魂波动。”
“若有异动,立刻上报。”
“是。”
黑姬恭敬应诺。
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冰冷的幽泉。
她缓缓垂手。
将那瓶炽热刚猛的凝神定魂散,和古老的卷,默默放回托盘下方,没有再多看一眼。
转身退出核心祭坛的瞬间,那被墨绿色衣袍遮掩的唇边,终于控制不住地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冰冷、如同毒蛇獠牙般的弧度。
成了。
她成功了。
玲珑她的命,已经被这些老朽们变相放弃。
她只需要等待她最后的气息彻底断绝。
长老们开始忙碌起来,召唤各种疗伤药材,准备用青冥返魂汤祛除浅层寒毒。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那个低眉顺目的黑姬尊者,长袖中那双苍白骨感的手指,正死死握着一枚沾染暗红、残留着破庙最后一丝气息的、青灰色的指甲片。
她的重瞳,微微收缩。
那指甲片表面,一个极其微小的,形如姜字扭曲符号的印记,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看不见地流转了一下。
一股扭曲而病态的快感涌上心头。
玲珑,别怪我。
等你彻底沉睡,那位置只能我来替你守着。
而他姜啸也终究会明白,只有像我这样不惜一切为他踏平血路的人,才配站在他的身边。
核心祭坛的厚重能量光膜,如水般扭曲了一下,隔绝了内外的声音和探视。
黑姬的身影,消失在幽暗的回廊拐角。
然而,就在光膜闭合的最后一瞬。
祭坛玉石台上,昏迷中的青玲珑,那苍白得透明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无人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一滴清澈冰冷的泪珠,无声地顺着她紧闭的眼睑滑落,没入鬓角凌乱的发丝间。
那滴泪珠内,仿佛有一缕极微弱、几乎无法感应、却带着一丝不屈与决绝的冰蓝剑光,一闪而逝。
轰……
破庙废墟,姜啸猛地睁开眼睛,重瞳之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刚才识海中最后一点意念传递过去,仿佛勾连了那道冲天的蛮荒气血。
有回应了。
“丘……儿……”
一个带着血腥煞气、几乎撕裂长空的庞大意志。猛地撞入姜啸识海
大老黑的声音直接在他脑袋里炸开,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惊怒。
“老男人,妖帝坟……炸了。”
轰隆……
妖帝坟炸开的恐怖能量,如同实质的巨锤,蛮横地砸在姜啸千疮百孔的识海里。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仿佛被抽离了魂魄。
眼前发黑,喉咙里涌上的不再是腥甜,而是滚烫的铁锈味。
带着五脏六腑被疯狂撕扯的剧痛。
破庙残存的半片房顶彻底塌陷,碎砖烂瓦如同冰雹般劈头盖脸砸落。
“操,天塌了!”
赵大奎连滚带爬,用自己壮硕的后背,死死挡在姜啸上方。
重物砸落在他脊梁骨上的闷响,听得人牙酸。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沫,那只独眼也被灰尘眯得生疼。
“啸哥,醒醒,别被冲昏了头。”
姜啸猛地一咬舌尖。
剧痛的刺激,让他涣散的重瞳骤然聚焦,死寂的血色深处翻涌起滔天骇浪。
丘儿,玲珑,还有刚刚从大老黑意念中炸开的消息妖帝坟。
那片埋葬着无数妖族大能、被层层禁忌封锁的绝地,怎么就炸了。
玲珑的狐尾玉佩还在他怀里,死寂一片冰凉刺骨。
“噗……”
旁边一直气若游丝的阳神一号,身体剧烈一颤,猛地喷出一大口黑紫色的淤血。
那淤血落地,竟滋滋作响,腐蚀着地上的碎石。
随着这口血的喷出,他原本如同风中残烛的气息,竟诡异地稳住了一丝。
胸膛也开始了微弱却持续的起伏。
阳神一号没死透,但此刻没人有心思关注他的回光返照。
破庙之外,爆炸冲击的余波卷起的飓风尚未平息,几道比夜色更浓稠、散发着腐朽衰败气息的身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秃鹫,悄无声息地从扭曲的阴影里浮现出来。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破烂长衫,面皮枯槁如同风干橘皮的老者。
他拄着一根歪歪扭扭,镶嵌着几颗浑浊眼珠的黑木拐杖,浑浊的眼珠滴溜溜转动,贪婪地扫视着破庙废墟内部,最后牢牢钉在姜啸和他怀里若隐若现的玉佩上。
“桀桀桀……”
干涸沙哑的笑声,仿佛用砂纸摩擦着耳膜,“堕仙坊周家的人没捞到肉,倒让咱们朽木会捡了个天大的便宜,荒古霸体,妖皇关联的命符,啧啧……”
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干瘦,皮肤布满尸斑般黑褐印记的随从。
手里都握着一截泛着诡异绿光的枯藤鞭,鞭身似乎还有细小的虫豸在蠕动。
“老棺材瓤子,给老子滚。”
赵大奎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强撑着从姜啸身上挪开,挡在前方。
他肋骨怕是断了好几根。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独眼里却燃烧着凶兽般的狠厉。
“趁火打劫?老子崩掉你满口烂牙。”
“哼?不知死活的小东西。”
枯槁老者手中黑木拐杖轻轻一顿地面。
噗嗤一声轻响,一缕灰绿色的毒雾,如同活物般从杖底钻出,悄无声息地弥散开来,瞬间笼罩了小半个破庙废墟。
空气里瞬间弥漫开,一股如同腐烂了千百年的棺木,和蛇虫混合的腥臭。
赵大奎只觉得脑子嗡地一下,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他强咬牙关,想挥拳,却发现手臂沉重异常,肌肉都开始发僵。
“操……有毒……呃……”
“大奎……”
姜啸心急如焚,想运转功法抵抗,心口剜血的伤口,却像被一只无形毒手狠狠撕裂攥紧,痛得他几乎窒息,一丝残余的力量都无法调动。
完了。
就在那缕致命的灰绿毒雾,即将触碰到赵大奎和姜啸的刹那。
嗡……
一道极其微弱的,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半透明涟漪,骤然以墙角那刚喷完血、再次陷入濒死状态的阳神一号为中心,极其微弱地震荡了一下。
那涟漪并非能量波动,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层次的无声窥探。
带着一种被强行扭曲后的,极其不稳定的灵觉。
它精准地捕捉到了空气中,尚未完全消散的、来自那枚粉碎青灰玉简的极其淡薄的气息。
黑姬的气息。
就在这气息被捕捉到的同时,阳神一号的意识深处,仿佛有一颗投入深潭的墨滴,疯狂地晕染开无数破碎混乱,却又带着极致浓烈情绪的画面。
画面碎片一:
风雪呼啸的夜晚。
冰冷的矿洞旁。
姜啸浑身浴血,正被几个面目模糊但气息强大的敌人围攻。
黑姬远远地,沉默地站在一块巨岩后方,墨绿的衣衫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她的重瞳死死锁定在姜啸身上,那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冰冷算计,而是一种近乎燃烧的、不顾一切的灼热。
她的手指,深深抠进坚硬的岩石里。
指节泛白,细微的颤抖透露着内心的疯狂挣扎。
仿佛下一秒就要不顾一切冲出去。
不是为了任务,不是为了计划,仅仅是为了他。
画面最后定格在,她眼角一滴尚未凝结,就被寒风冻住的晶莹泪珠。
那泪珠里,反射着远处姜啸浴血搏杀的身影,无比清晰,无比绝望。
画面碎片二:
昏暗的烛光下。
黑姬蜷缩在冰冷的房间角落,怀中紧紧抱着一件,似乎是姜啸在某个清晨随手披在她肩头挡风、后来遗忘的破旧皮坎肩。
她将头深深埋进,那还残留着他一丝体温和汗渍的皮料里。
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压抑到极致的抽泣从喉间溢出。
如同受伤的小兽。
她一遍遍无声地低语。
“我的……是我的……谁都不能抢……不能……”
那声音里的迷恋与占有欲,浓稠到扭曲。
画面碎片三:
依旧是那个昏暗的房间。
但这一次,黑姬背对着烛火,手中死死攥着一枚刻有复杂符文的黑色木牌。
牌子上刻着一个扭曲的奴字烙印。
她的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陷入掌心,鲜血顺着缝隙滴落在冰冷的石板。
如同她眼中翻滚的疯狂恨意。
“逃不掉的……命运……枷锁……”
沙哑的自语声,带着彻骨的绝望。
“唯有……力量……只有站在最高处……才能和他……并肩……”
“谁……毁我唯一希望……都得……死……”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从地狱里挤出,带着毁灭一切的歇斯底里。
她猛地抬头,重瞳中映照的前方虚空,瞬间碎裂成青玲珑和丘儿冰冷破碎的倒影。
强烈的、极端对立又彼此撕扯的矛盾情绪。
对姜啸近乎病态的,飞蛾扑火般的真情与迷恋;对自身背负的奴印命运枷锁、无法挣脱的窒息绝望;以及对毁灭一切阻碍、不惜化身修罗攫取力量,登上高位与他并肩的扭曲执念。
如同三股疯狂咆哮的熔岩洪流,通过残存的气息,狠狠冲击着阳神一号仅存的一丝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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